生著闷气地添著冰淇淋,苏迪懒洋洋地晃到了接待处。住在这家酒店已经四、五个 月了,接待虚的人都跟她越来越熟悉,而今天这个叫东尼的接待员,此刻正笑咧了嘴地 将那把庞大的兰花递给她。
“杰弗逊小姐,这是你的花。还有,这里有你的传真,请签收。”草草地在签收簿 上签了名,苏迪心不在焉地把那几封用信封装著的传真掏出来。果然,是荷西传来催她 回去工作的信,漫不经心地朝接待员东尼点点头,苏迪,眉苦脸地回到房间。踢掉脚上 的鞋子,她将自己如袋马铃薯似的扔到床上柔软的被褥之间。
唉,想到工作,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但是不回去嘛,荷西必然不会善罢干休的。可 是,跟哥哥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歧见没解决……真是越想越苦恼,偏偏越苦恼又更容易想 起这些烦心事。找明彦出来吧!念头才一跃进脑海,她的手便反射性地拨了明彦的电话 专线,但才响了一声,苏迪立即切掉。
毫无意识地在房裹晃过来又见过去,她忍不住将拇指塞进嘴里,虽然妈妈极力想要 把她这个坏习惯给改掉,但无论是用辣椒、芥末,万金油还是苦艾草,苏迪就是改不了 这毛病。
不会吧!明彦他只是哥哥的一个职员,奉命来接待我而已,况且,他又没有说过他 喜欢我!
可是……抬起头朝天花板猛吸几口气,苏迪一个大转身地将皮包里所有的化妆品都 倒出来,挑挑拣拣了许久,这才找到支较满意的玫瑰色口红,轻轻地在唇上涂垂下眼捡 ,苏迪若有所思地玩著口红那精致的盖子。
他很好,对我也很容忍,而且呵护备至。翻翻白眼,苏迪对著镜子裹的自己扮鬼脸 。这么说吧!明彦比起我在美国所认识的男人都还要好,既温柔又善良,可以说是个理 想的对象。只是,我会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对象吗?
我会让他把我当理想对象的!带著自信满满的笑容,苏迪重新套上鞋子,甩著马尾 地跑了出去。
***
鹄立在迎宾大堂许久,总算等到了满脸忿忿之色的成儒,明彦赶紧小跑步过去,接 过他的行李,并且在交通警开出告票前,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子里,并且将车开走。
一路上成儒喋喋不休地抱怨那家国内最大的航空公司,说什么以客为尊,结果请的 那些花瓶空姐,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对为何让上百旅客枯坐二小时DELAY原因,老是模 棱两可地说是“机械故障”。
天晓得是什么样的机械故障,小从螺丝松了,大到整具引擎掉了,也都可以名为机 械故障。而那些花瓶们在被旅客问烦了,态度也变得据傲了起来,令成儒感到十分不满 。
而开著车的明彦,压根儿就没将他的话给听进半句。可怜的他满脑子都在想著该如 何启齿,其实在成儒到日本出差的这些天,他每天反反覆覆地在心里演练著该说的话, 但事到临头,却什么也吭不出来。
导火线是出在前天晚上,他那向来在南部经营养猪场及养鸡场的父母,突然挂了通 电话到明彦住处,给他平静少有波纹的生活,投下颗威力驾人的深水炸弹。
相亲——这个明彦想都没想过的字眼,自此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根据父母所说 的也挺有道理;明彦的个性又不是那种会去主动结交女友的人,毕业退伍混到现在都三 十好几了,别说女朋友,就连女同事都没瞧见明彦带回家玩过,以此推论,除非相亲, 否则他们要抱孙子,可能还有得等了。
对于相亲这档子事,明彦根本就没啥信心。别的不说,光是看到成儒跟史昭晴的前 车之鉴,就够教人触目惊心的了。
所以,对于父母的命令,明彦著实苦恼于不知该用何理由拒绝。
就在他这头烦恼不完时,那厢的苏迪又扔了颗炸弹过来,而且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
她,竟然要回纽约去了!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明彦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把那种失魂落魄的感 觉给掩饰妥当。
然后,就是他头痛的开始。想到苏迪要离去,他非但没有每回帮老总摆脱“妹妹” 的纠缠时的快感,反倒是感到茫然若失。
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彼此熟悉了吧,每每见到苏迪时,他都几乎要忘记苏迪跟老 总的关系了。活泼美丽的苏迪,走到哪裹都是人们注目的焦点,而条件一流的她,却不 曾恃美而骄,总是和善地跟周遭的人们交往。
虽然由于好感的累积,而使情样逐渐地升高,但想表白的勇气,却总在见到她的瞬 间,全都消失于无形。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实在不明白老总的心里究竟怎么想。说他爱著苏迪嘛,人家 在台北盘桓了这么久的时间,从来都没有听到他主动要见苏迪,更遑论抽出时间去陪苏 迪了。
可是,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位“妹妹”,又有哪一个曾在老总的生命中存在这么久过 ?由此可见,苏迪必然是个有著特殊地位的“妹妹”,而这,也就是明彦烦恼的来源了 。
父母那边来的压力,加上苏迪跟老总间的暧昧关系,现在,又再加上苏迪要离去的 打击,使明彦觉得自己源于发狂边缘。几番细思量,他还是决定要找老总摊牌。
原已做好心理建设,但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有在心里一边遍地咀 嚼再咀嚼,暗自苦恼自己的懦弱。
但苏迪要回去了,这个念头令他深深地感到无力,心里也明白,若是再不想办法打 破这混沌不明的状态,自己迟早会发疯!
“扼……老总,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地跟苏迪谈谈。”在红灯前突兀地紧 急煞车,明彦略带歉意地对整个脸都已贴在挡风玻璃上的成儒说道。
“嗯?”用力地将脸自玻璃上挪开,成儒使劲儿地揉著痛得令他眼盲金星的鼻子, 从咬紧了的牙缝间闷哼。
“她年纪还小,再说她也已经要回去了。”
“回去?回纽约?”成儒心中一动的反问。
“是啊,她昨天说纽约那边有人来信催她回去了,看她那个样子,似乎不是很想回 去。而且,自她到台湾以来,唯一的希望就是老总能抽空陪陪她,所以……”
“明彦,你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两次,匆匆忙忙的来回日本跟香港?我这么辛苦为的 还不是要保住公司,而你却一天到晚催我去浪费时闲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可是,苏……苏迪她……”
“绿灯了,快开车!”被后面的车阵传来的喇叭声催促著,成儒拍拍明彦的肩膀。 “我会找时间的。只是,明彦,我看你最好想办法把苏迪给摆平,否则,她再这么歪缠 瞎闹下去,我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瞥扭起来,绝对跟自己没完没了的苏迪,成儒语气中全然没有怨气,反倒充满 了溺宠意味儿。
气馁地耸耸肩,明彦心里却暗暗下定了决心。好吧!眼看怎么劝都没有用,那干脆 就设计让你去陪陪苏迪也好,越想越生气,明彦猛然踩下油门,使得一旁的成儒的脸又 贴上了玻璃。
***
华灯初上的台北市,连著几天的高温影响,满街望著去,全都是粉嫩颜色的仕女充 斥各个角落。还是阴阴晴晴,冷热不定的时候,圭在流行尖端的台北女郎,已迫不及待 地将今年夏装的新色系,自头到脚全展现了出来。
挥汗如雨地穿梭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明彦慌慌张张地看著腕间的表,时间一分一 砂地过去,但前面如海草般浓密得拨不开的人潮,令明彦颇有便不上力的无奈。
远远地看到站在百货公司橱窗前的苏迪,兴奋的心情油然而生,他手裹忙著拨开人 群,脚也毫不停歇地朝苏迪的方向跑过去。
“明彦!”还是一样爽朗又娇憨的叫声,绑著两根卷卷辫子的苏迪,笑腿了眼迎向 他。
“苏迪,等很久了吗?抱歉,塞车塞得很严重。”拿出手帕擦著额头上的汗珠,明 彦带著欣赏的眼光,好好地打量著浑身充满春天气息的苏迪。
调皮地挤挤眼皱了鼻子,苏迪两手顺了顺背在身后的背包带。“还好啦,我坐的计 程车也被卡在路上很久,刚刚才到,我真是越来越习惯台北的交通了!”
苏迪的话勾起明彦心里的小疮搭。“你决定什么时候回纽约了吗?”
“还没有,但再拖也拖不了多久的。”苏迪说著,翻翻白眼地盯著灰扑扑的天际。 “我真是受不了哥哥,他为什么要那么顽固,我……这样有什么不好?”
扬起双眉,明彦不甚了解地点点头。“嗯,你这么做是没什么不好。”是呵,虽然 她跟老总认识的方式,或者她的职业,可能有些瑕疵,但孰能无过?人家不是什么要“ 爱到深处无怨尤”吗?
苏迪猛然转向他,长长的辫子在脑后形成两道高低起伏的伍美弧线。“你也这么认 为?”是麻,我那些股票还不是爸爸给妈妈,妈妈再给我,现在我要将之送给哥哥,这 又有什么关系!
“苏迪,有时候老总的脑筋会突然转不过来,或许再过一阵子,他就会好“嗯,但 愿如此。有时候我会以为他是因为对我妈妈记恨,所以才故意冷落我……”跟著明彦走 进间快餐店,在大大的玻璃门外,苏迪突然停住脚步地喃喃自语。
“你妈妈?”明彦诧异极了,硬生生停下脚问道。
“嗯,他可能认为被妈妈抛弃了,所以怀恨在心。”
“你妈妈?抛弃他?”越听越是一头雾水,明彦的脑袋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青蛙 在鼓噪,或是成群煌虫袭来。
“是啊,他应该知道妈妈也很爱他啊!这世界上除了妈妈还有谁会这么爱他,当然 我也很爱他,但是我……”
苏迪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似的,将明彦给炸得七晕八素,他还来不及开口之前,整 个人已结结实实地撞在那堵透明的落地门上,恰似一只瞎了眼的壁虎般,直溜溜地贴著 玻璃门往下滑。
诧异的瞪大眼睛,苏迪手忙脚乱地趋上前扶他。
“明彦……”见到那两管浓腥的红色液体以最快的速度漫流在明彦唇上,苏迪惊呼 著抽出面纸为他梧住鼻孔。
“没,没事。苏迪,你刚刚说你跟……你跟老总是什么交情?”艰辛万苦地站了起 来,明彦口齿不清地问她。
“交情?”将食指抵在唇间,苏迪仰头望著画满各式汉堡饱的墙上菜单。
“唔,他比我大很多,所以很疼我。呢,我要鸡肉堡,还有冻红茶。”
“那……那你妈妈跟老总的交情呢?”无视于侍应生询问的眼光,明彦紧抓著这个 话题不放。
“妈妈?妈妈跟哥哥的感情也很好啊!”端过自己所点的餐食,苏迪理所当然的回 答他。
“你是说……你们母女跟老总的交情……”明彦讶异得整张嘴开得几乎要脱臼了。 天天哪有人家母女同交一个男朋友的!但是,她们可都是住在国外的人,尤其是苏迪, 压根儿可说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了。可是……在侍应生不耐烦的眼神下,明彦赶紧随随 便便点了几样,至于人家推给他的托盘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他也没那个心思去管,端 著就尾随苏迪上楼。
咬了一大口这号称在全世界各国分店味道完全一样的汉堡饱,苏迪若有所思地看著 对面那个将包装纸扯个稀巴烂的男人。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穷紧张地址著包装纸,从头到尾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更明白的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
“明彦,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陪我。”苏迪说著,自背包中拿出一大叠用牛皮纸包 著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些东西请你转交给哥哥……”
明彦闻言,立即将那个怎么拆都拆不开的汉堡饱扔回托盘里,俯身向前越过了大半 个桌面盯著她。
“你……你真的要回去了?”
“嗯,我想了想,那边的事边是要先回去做些安排;再说,哥哥根本忙得连一个晚 上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陪我,唉……”
明彦的心不知何故拚命地往下沉,他清了许久喉咙后,猛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要 帮她的忙。
“苏迪,你放心好了,老总会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即使心裹像是被针锤给刺得千疮百孔,但明彦仍鼓足了勇气地承诺她,虽然事后很 懊悔,但在那种情境下,明彦还是很相信那句——爱人比被爱幸福。讲这句话的人八成 自己就是那个被爱的人,才会说出这种没啥要求的话,阿Q到家了。
所以,当第二天一大早,成儒召唤明彦,准备开始这战斗般的生活时,明彦已下定 无比的决定——今天非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把话说清楚不可!
但自他被传唤到成儒的办公室起,情势就好像不是他所能掌握的:成儒一见到他出 现,立即将成叠的工作扔给他,还交代他记得去成儒所熟识的那家珠宝店拿戒指。因为 老总最近的那位“妹妹”珍妮花已经要成为过去式啦!
“老总,珍妮花说过她不要钻戒,她只希望老总能抽空陪她一晚就好。”心生一计 ,明彦故意张冠李戴地说。
“哦?”自长长烟卷中抬起头,成儒眯起了眼睛。怎么可能,珍妮花这笨交际花前 两天才暗示过,她所要的钻戒克数绝不能少于她的死对头AMY的……“是真的,她是这 么告诉我的,所以我自做主张地为你在来来安东厅订了位……”被成儒精明凌厉的眼神 盯得不自在起来,明彦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将烟蒂使劲儿捺熄,成儒缓缓地朝半空中吐出几口烟,他走到涨红了脸的明彦面前 ,两手抹在他肩上。
“明彦,不是珍妮花,是苏迪吧?”
“啊……”谎言被拆穿后,明彦更是窘得无以复加。
“明彦,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把公司稳住。至于苏迪,因 为我信得过你,所以才会把招呼她的工作交给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明彦叫苦连天地答道。但是,我却越来越信不过我自己了,这又该怎 么办?
“打起精神来,你向来都是很有自信的人,怎么,碰到苏迪就不行啦?”转身又要 再窝进堆积如山的工作里,但明彦却抢先一步地阻止他。
“老总!我是没什么信心了。苏迪她终究也只有这个心愿,希望你能陪她过一晚上 ,她就要回纽约去了。老总,念在她千里迢迢的来见你一面,虽然你们只是露水莺莺般 的情人,但你也不该这样的冷落她啊!”逼急了的明彦,拉住了成儒的衣襟,忿忿不平 地大吼大叫。
“情人?苏迪?”成儒简直傻眼了地任嘴边的烟掉在桌上文件间,在那个新工地的 施工图上灼出个大洞。
理智又渗进脑海中,他端起杯子将火扑灭,失笑地望著犹气得胸脯上上下下激烈搏 动的明彦。
苏迪是我的情人?原来如此,难道苏迪从没有向他明白清楚地解释过我们之间的关 系吗?天啊,这小子的误会可大了,不过,这么激动的表现看起来,他……一弹手指, 成儒懒洋洋地朝他挥挥手。“好吧,我就陪她一个晚上。但明彦,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 这种事情了,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但同情心不能滥用的,好吗?”
“是,那我去给那个珍妮花送钻戒了。”虽然表面上自己占了上风,但明彦却一丁 点儿也没有偷快的感觉,直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抱头痛哭一场。
我这算哪门子的男子汉?竟然为自己所倾慕的女人找人约会!天啊,是哪个家伙说 爱到深处无怨尤的?根本都是狗屎!什么鬼同情心麻!
***
匆匆忙忙地步下计程车,成儒还是雍容自在地踏进这家标榜宁静不受干扰的酒店, 朝接待处的人员打了个招呼,他即被许可搭乘电梯,来到苏迪所住的这一层楼。
以备用钥匙打开门,他讶然地看著头抵在窗上,落寞地凝视外头景物的苏迪。
她脸上的脆弱神情,令成儒感到陌生且心疼。
“明彦为了我一直抽不出时间好好陪你的事,早上跟我翻脸。”脱下西装外套往沙 发一丢,成儒松开领带、解开袖扣,说著走近苏迪。“看样子,这小子八成是……为什 么不说话呢?姨,我设想,这是猪小妹,这是冲天炮,这个麻,是八爪鱼吧!”成儒说 著捞起了苏迪长长的两条辫子,一会儿盘在她头上;要不即是束成一把朝天发散的花束 ;甚而围在苏迪颈间,用发尾搔著她鼻子。
“唉呀,你别玩人家的头发好不好?”没好气地抢回自己的辫子,苏迪再也没法子 装得无动于衷。“你每次都这样玩人家的头发!讨厌!”
苏迪的话勾起了彼此浓浓的亲情,看到苏迪嘟著嘴的抱怨著,成儒将额头抵在苏迪 的额头上,轻轻地转动著,就如同他十余年前,抱著那个总是香喷喷的小娃娃时,当做 的事。
“苏迪,你长大了,变成个令我向来冷静又有效率的助理神魂颠倒的大美人儿了! ”成儒感慨万千她笑道。
“哥哥,十七年真的好久!我恨妈妈每天都在等著你,每年你生日时,妈妈都会带 我到机场帮你买张来回机票,然后寄回来给你,但是你都把机票退回去。”
“不是我,是爸爸。但即使是我收到机票,还是会退回去的。其实,十年前爸爸过 世时,我曾想过去接你跟妈妈回来,但我到那裹之后,发现你跟那边的家人朋友们都处 得很好。继而想一想,你从小就是在那裹长大的,回到台湾,你未必能适得像在那裹那 么习惯、快乐。所以,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离开了。”
很快地伸手搂住成儒的脖子,苏迪撒娇地瞄起脚尖,在他脸上用力地一吻。
“哥,我好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九个月前妈妈过世前 ,还不停的吩咐我,一定要回来找你,她觉得她对不起你,请你谅解她,因为她再也没 办法跟爸爸生活下去了。所以,她要我回来,代替她向你道歉……”
各种感情轮番地在成儒脸上掠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爱怜地拍拍苏迪的背。
“你想回台湾定居吗?”望著这个自己在世上仅存的亲人,成儒心襄有说不出的依 恋。
“可以吗?”看到成儒肯定的点点头,苏迪立即兴奋地跳上坐在沙发上的成儒的大 腿上。“哥,你知道吗?我买了件很好的礼物要送你呢!你记得我们以前的家吗?在阳 明山附近,有大庭院的别墅,我把它买回来了呢!”
“阳明山……别墅……什么?你买了那栋产权不清的破房子?”一想到这点,成儒 的血压立刻上升了不少度。
“是……是啊,不好吗?那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家啊,裹面有我们跟爸妈的回忆,我 买回来有什么不对?”
“那栋房子……我的天!当初我之所以愿意把那栋房子迭给史昭晴,是因为那栋房 子的土地很复杂,有禁建地、国有地,还有一小块侵占到别人的土地。而你…你竟然把 它买下来!等等,你该不会是把妈妈给你的股票都给卖了才有钱去买房子吧?”想到这 些股票很有可能流入史昭晴父女手里,用来吞并自己的公司,成儒急得满头汗。
“没有啊,因为你还不肯去办继承,所以股票还不能卖。”苏迪说著又四处找著皮 包,想找出那些被人推来推去的股票。
“那你哪来的钱去买那栋房子,依我对史昭晴的了解,她不狮子大开口,那才有鬼 哩!”
“我赚的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有钱,买房子的钱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所以,我 才要把这些股票给你,挽救你的公司,虽然得缴不少的遗产税,好歹也还是个天文数字 !”苏迪说著将股票在手裹打了打,塞给成儒。
“你说什么?你一个小女孩就有能耐赚那么多钱,那么我跟明彦这样拚死拚活的男 人,又算什么?”
气得七窍生烟的苏迪两手插腰地瞪著他。“你们要是不服的话,也可以用自己的身 体去赚啊!”
一直在唇枪舌战的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那个在门外徘徊的男人。只是一迳 见地将话题越扯越远,已经扯到了性别歧视那上头去了。
而门外的明彦此刻真的是再也受不了,他用力地推开房门,便生生地插进成儒和苏 迪之间,用准备慷慨赴义的语气大叫——“老总,即使你要开除我也无所谓,但是请你 别跟苏迪争吵了。你们应该好聚好散,我……我喜欢,不,我已经爱上苏迪,请你不要 再挡在我们中间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开除你。你要是早点把她打发走,今天还会有这些麻烦吗 ?”成儒一把掀起了明彦的领带,口不择言地嚷著。
“哥,你别迁怒到别人身上……等一下,明彦,你刚才说什么好聚好散?”察觉到 有些不对劲,苏迪转向明彦,扬起了眉。
“呢……根据我公司裹最新的流言看来,他们都笃定的认为你是我在美国旅游去偷 情时,没甩掉的麻烦……”整整凌乱的头发,成儒此刻略显腼腆的对苏迪解释著。
“偷情的时候……”苏迪的脸瞬间如被红漆泼到了似的涨红。“我的天啊!我…我 ……一直洁身自爱的我,竟然被当成是个阻街女郎般的女人……”
“苏迪,你先不要激动,扼,我们……其实……”想到公司裹那些绘声绘影的流言 ,明彦也不由得结巴起来。
“太可恶了!”怒气腾腾地逼近明彦和成儒,苏迪捻起拳头就往他们的怀裹捶。“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种思想肮脏的人类,尤其是你!哥,你的大男人主义是这个世纪最 糟糕的笑话,妹妹的钱就不是钱啊?拿我的钱跟爸妈的钱又有什么差别?还有你,明彦 ,枉费我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你,而你,竟然把我想成是个低三下四的人,真是把我气死 了!”
“苏迪……”揉揉胸口,成儒绞尽脑汁地想找出该用什么方法哄她,但都快想被头 了,还是一无所得。
至于明彦就更惨烈了,在苏迪连珠炮又似急绕口令的嚷嚷声里,他运回嘴的机会都 没有。况且苏迪一急起来,中英文夹杂地大吼,可怜他还忙著在脑袋裹翻译她的英文, 下一波更长串的句子又已来到了。
“哼,我不跟你们好了啦!”背起了惯常背的小牛皮背包,苏迪狠狠地瞪他们几眼 ,秤一声地甩上门后,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老总,这……这该怎么办?”慌了手脚的扯扯成儒的袖子,明彦急如燃眉地求救 。
“还能怎么办,等她气消了再说。不过,明彦,你也真是天才,难道你从来都没想 过她有可能是我的亲生‘妹妹’?”叹了口气地搭电梯往停车场走,成儒忍不住要调侃 已沮丧得无以复加的明彦。
“老总,你别说笑了。这些年来,你那些来来去去的妹妹那么多,况且你从来提也 没提过你有个妹妹的事。我们哪裹料想得到呢!再说,苏迪长得那么漂亮,跟你又一点 儿也不像……”头抵在电梯明亮的玻璃明镜上,明彦想起苏迪临去前,充满谴责的眼神 ,他发出一阵虚弱的呻吟声。
“嗯哼,苏迪像妈妈,我像爸爸。喂,明彦,你这不是拐弯抹角的骂我丑?”
脚刚跨出电梯,成儒这才后知后觉地领悟。他一个大转身,朝垂头丧气的明彦挥了 挥手。
“唉,老总,我看你还是开除我吧!反正我真的把事情给搞得一团糟……”没好气 地拖著脚步往自己的车走去,明彦那神情活像是打了败仗夹著尾巴逃的丧家之犬。
“来不及了,你准备送死吧!依我对苏迪的印象来看,她在被惹火后,若没有狠狠 地哎你几口,必然会有更厉害的在后头等著你!”想起苏迪个性中火爆的那一面,成儒 用无限同情的语气说道。抬起头望著停车场惨白的灯光,明彦此刻希望老天爷干脆丢几 个灯泡下来,活活将自己砸昏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