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春雷平地一声响般,瀚天数道突兀的命令在黑夜中制造出前所未有的骚动,而这股骚动一直持续到翌日清晨。
「听说你撤了仓管的平叔和掌厨的周婶儿,还将周三麻给驱出『哈德林斯』?」迈出急切不过的步伐,青漠冲入瀚天的房里,劈头便吐出长串儿的问话。
「嘘!」瀚天以食指点唇。
青漠在他的示意下看见枕在他大腿上的睡美人儿,这才住了口。
瀚天往门口努努下巴,再小心挪动火儿栖到贵妃椅柔软的垫上,兄弟俩这才并肩走至房外。
「你当真睡了她?」青漠前脚才踏出房间,嘴巴再也无法管住地问得直截了当,「那个残了一手一脚的姑娘?」
「我是睡了。」瀚天不否认,回答得俐落干脆。「而且现在还想娶她。」好来天天继续睡。
「娶她?」青漠嗓门拔尖了,「那红玉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瀚天拧眉,「我同她之间干干净静的,什么都没有,又能拿她怎么办?」对那个一看见他就抖得像发病的姑娘,他半点兴致都没有。
「你怎么这般说话?你明知道娘希望你娶个温柔甜蜜、内外皆美的好姑娘,那个火儿,连红玉一根儿发也比不上!」青漠激动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是吗?你是打算来提醒我,说我眼光有多『好』,是吗?」除了他自己,他决计不允许别人羞侮火儿。「怪了,你激动个什么?老实说,娘只要我有意找姑娘成亲,阿猫阿狗她都会鼓掌叫好,更何况……」他将胸膛一挺,展露出许久未见的绝伦气势。「倘若我没记错,我还是『哈德林斯』当家的主子吧?」
「是……」青漠一时也被兄长的架式慑住了,不由自主的颔首。
***
瀚天打算娶火儿的决定,同样被桐月夫人反对。
人前温敦柔善的老夫人终究是个有着私心的娘亲,她一直都看好一见便投缘的红玉,哪知儿子完全不中意人家姑娘,反而看上了一个瞧起来就瘦弱的残废姑娘。
她不禁心想,瀚天的眼光是哪儿偏差了吗?
「你确定要娶那个火儿?她那般模样,怎能服侍你呢?」桐月夫人示意站在座椅旁的红玉上前。「这姑娘你是哪里不满意了?」
「老、老夫人……」红玉在瀚天投注过来的视线下,照旧地抖着全身。「您别、别这么说,火儿妹妹人那么乖好,红玉很为大少爷开心……」
红玉是真的开心,她对瀚天从头至尾全没个意思,幸好没有真的要嫁给他,否则她恐怕会发一辈子的抖。
如果可以,红玉还真想哭高兴的想哭。
「红玉妳……」桐月夫人万万没料到红玉居然是这般响应,有些儿气闷之余,也只能颔首,以沉默表示不赞成亦不反对,由长子去主办自个儿的婚事去了。
「你会后悔娶她的!」到末了,做娘亲的只撂下这一句赌气的评语。
***
常态来说,草原婚礼通常都在夏季举行,但在瀚天一句「现在就办」的指令下,「哈德林斯」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喜衣、喜毯、喜锦全都赶着缝制出来。幸好红玉有双巧手,领着几个亦擅长女红的姑娘,瞇着双眼针针线线的,绣出一幅幅简单又美丽的祥图样;龙凤呈祥、百年好合……一一都在她柔软的指尖下变得活灵活现。
「啊!红玉姊,妳的女红真是太美妙了!」
瀚天只给了十五日的期限,而就在这第十三日的黄昏时分,虽然红玉忙得头晕眼也花的,好歹终于将一对新人在婚礼上该穿该用的衣裳用物一口气赶工出来。
一群帮手姑娘在赞叹之余,又不由得为此佳人惋惜。
「大少爷的眼光真够怪的,怎么会舍了红玉姊不要,偏生去娶火儿呢?」
也不是对火儿有何敌意或偏见……只是,一般人想的都是一样的思绪——娶了一个残废姑娘能做什么呢?能做女红、理家务、甚至帮着牧牲口吗?
「嗨!姊妹们,这样讲可不厚道!!」红玉说道:「火儿良善,将来会是一个好主母的……好了,咱们把针线收收吧!」
「可是……比起那个火儿,我们真的觉得红玉姊更配得上大少爷哩!」有个姑娘这般嚷嚷着,立即引起一片附和声响,每个人都颇有同感的神态。
但当事人却淡淡一哂,「不,我高攀不起大少爷的……好了!别再提了。」
她配得上「哈德林斯」的大少爷吗?
呵呵!个中实情如何,也只有自己知情啊……
信步踏出屋外,红玉深吸了口凉凉的空气,目光被夕阳醉人的霞彩给夺去。
她走到一处栅栏旁,软身坐下,随手将绑辫的发带扯下,让一头云发飘散出淡淡的香气。
她带点崇敬、思念的神情看着那轮夕阳,好半晌,才无限宁静又欢喜的缓缓合上眼睛……那神情,自她搭车从关内往外奔向这片荒野大地起便不曾改变过!
自由……
真美……
一阵静得她不能注意的脚步声,绿眼睛的高大男人站在她的身前,定定地看着她,看得痴迷、入神。
「二少爷!」
才满足地叹口气并张开双眼,红玉立刻被吓得猛拍胸口,她努力以最快速度起身欲行礼!
青漠比她更快地一骨碌往她身旁坐下,顺势将手掌按压住她的一截衣襬,让她动弹不得。
这人是故意的!红玉试了好几次,他反而变本加厉,将压住的那截衣襬顺手往自己的大腿下塞去。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青漠就是把剑眉挑起来给她瞧,还带了点洋洋得意的丰采,嘴角扬起一抹迷人笑靥。
红玉当下羞红恼红了双颊。
噢!这二少爷!同大少爷完全两个样子!轻浮得教她瞧了就气!打从第一次照面,她就应该看出他的差劲性子了!
不死心地试了再试,红玉终究是无法起身,气得她牙关咬得紧紧的。
「二少爷,请让我起来好吗?」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挤出笑脸,心底实际却起了打人的念头——就算有罪也甘愿受罚。
「夕阳很美吧?」没想到青漠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最爱趁这光景瞧天空了,这时候啊!天空红红紫紫金金的,再美不过了!」
谁管着你的天空美不美来着?红玉正想如此回嘴,却不意瞥见他的侧颜——淡淡地,竟教她发现有一丝……落寞?
微启着双唇,原先要讲的话被吞下肚,她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
「我啊!就是在这片光景中被爹……我是说我大哥的父亲给带回『哈德林斯』的。」
嗄?「二少爷不是打小就在牧场里生活的吗?」红玉惊讶的眨箸眼,原先心中的些许芥蒂暂时忘在一边儿,被他的叙述吸引了注意力。
「我没那好福气呢!」青漠爽朗地笑了。「我十岁前是住在江滨对岸的。我的生父母是俄国的猎户,和爹是旧识,所以爹娘才会在得了严重的风寒时,捎信将我这孩子托付给爹的……」
原来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红玉安安静静地倾首听着!听着、听着!内心亦兴出感慨,原本对他戒备打量的眼神也逐渐敛去,彷佛静静谧谧的春水。
沉浸在那双绿如翡翠江水的眼眸中,红玉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说出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祖父是个秀才,在咱那江南小镇也算名气响着……秀才是什么意思您知道吗?嗯!就是念了许多、许多册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江南是什么样的地方你知道吗?那儿可是鸟语花香,没一处不秀不美的……同『哈德林斯』相比?嗯!江南处处都雅致得诗情画意,和这儿自是大不相同的……」
***
由于新娘本身是从「哈德林斯」出嫁,再加上根本没有婆家,所以只在数名年纪相仿的指派丫头的伴骑之下,队伍略嫌单薄地踏上事先铺好的红毯,然后新郎搀着新娘下马,接着举行大礼、叩拜高堂,就完成了终身大事。
「恭喜大哥!」一身劲装的玛伦风尘仆仆地赶来,顺长俊挺的他一下马背便抱拳先行恭贺一声。
他自从弱冠之年和小真儿成亲后,便接管了「哈德林斯」不远处的分牧场「哈德伦」,三兄弟反倒罕见的全聚在一起碰头了。
「唔……」原本覆着头盖、安静伫立的新娘一听见玛伦这新加入的男音,立即往后不稳地怯退两步,瀚天立即眼明手快的往她腰肢勾去,强硬将她搂在身侧,强壮的指尖关节察觉她战栗不休的反应时,他的眉心悄悄凝过一丝疑惑的阴影。
她可是在害怕吗?在害怕什么呢?
打从他一宣布两人的婚事,火儿便强烈反弹抗拒,让他罕见地担心,更不管于礼不和,公开的就将人家姑娘给软禁在自己房中,就是怕她会趁自己一个不注意时溜了。
说到底,原来堂堂的「哈德林斯」大少爷是在怕自己没了这个新娘呢!
「大哥。」青漠也走了过来。
不知怎地,瀚天注意到火儿的战栗更形强烈了。
难不成她是在怕二弟和小弟?这么想来,他也没多大印象她同青漠有多少接触……
「火儿,妳这个做嫂子的,快同妳现在新多出来的弟弟们招呼一声吧!」瀚天故意这么说着。
这倒有趣!一般姑娘家是怕他怕得像个鬼,对青漠、玛伦可是迷得痴倒,哪知火儿正好相反。
不知怎地,瀚天的心情大好了起来。
「您……您们好……」好半晌!头盖底下才传出像是费尽气力吐出的细微音量。
「嫂子莫要客气。」青漠开口,他和玛伦都认定火儿不过是在害羞。「往后妳就直接喊咱们的名字便行,也亲近些,一家人嘛!」
哪知青漠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瀚天便板起了脸。「就叫二弟、小弟!」
他收紧搁放在火儿腰肢上的手。「招呼打完了就闪开去!」
对瀚天这明显酸意的命令,玛伦讶然的眨眼;青漠倒是仰首放声大笑。
霎时,三位「哈德林斯」的主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姑娘家的。
「走啰!玛伦,大哥在捧醋狂饮啰,还杵在这作啥?等着挨打吗?没瞧见他那张脸正酸着哩!」
酸?瀚天一点都不苟同青漠的话。他又不是女人家,吃什么醋啊?
可当他好不容易忙完外边一切入了洞房,一掀开新娘覆面的头盖后,心下又不肯定起来了。
奇也怪哉!火儿那张平凡无奇的素脸蛋是愈来愈耐瞧了,像现下,她唇儿边不过是上了一抹淡红,便娇艳欲滴得勾人去尝上一口——
「啵!」
瀚天果真也这么做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一个吻哪止得了他的饥渴?
不管心中还有多少的纳闷,就全都先拋一边去吧!
瀚天用双掌抬起新娘的脸蛋,继续绵长辗转的以唇舌品尝,由额一路朝下溜到她的鼻尖、下巴、锁骨,最后停留在她的双峰上,并覆上自己早已蓄势待发的男性躯体……
红烛、双喜字样,焰光摇摇曳曳地映照出两道纠缠不休的身影。
强壮的一方不停探试着柔软对欢快的极限,原始的动作不停反复,沉着、强悍又坚定的,让火儿无从抗拒,只能臣服在下方,被动、哆嗦、柔弱的承受……
欢爱过后,瀚天沉沉地压在火儿的身上,亦深深地停留在她的体内;火儿也不觉得他真的吃重,反而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亲昵感,也愿意这么一辈子同他腻在一块儿。
可是啊……
火儿水漾透明的眼神倏地微黯……那是个奢侈也不过的痴想啊!
***
「大哥,从哈尔滨那带有道笑话的风声!是针对『哈德林斯』吹来的。」
这也是玛伦特意前来参加婚礼的原因之一!算是通风报信。
「前不久咱们家不是把周三麻给赶出去了?听说地窜到了哈尔滨,还找上了一些光做下流勾当的家伙,扬言要对『哈德林斯』劫场报复。」
事关重大!莫怪玛伦会绷紧神经在瀚天新房门外候着,就是希望能早点告诉瀚天。
「他还真会作梦。」坐在书房案前背对着门口的老位署,瀚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光芒。「成,他若斤两够重就杀过来,『哈德林斯』不怕指教,会好生伺候他的。」
自从五年前负伤开始,他性子中的敦厚也薄了太多的分量,更何况这回是有人存心要犯到他头上的,手下何苦留情?
「加重每处巡哨的枪枝火力,多警觉些,两时辰一回的巡场照旧,可改四人一编组,要所有人出场时莫忘携带武器。」瀚天垂眼敲着手指头,一边思索、一边吩咐,「你们说,他会挑哪时动手?」倘若周三麻真敢来的话!他笑话地暗忖。
「冬。」其它两人异口同声。
是的,牧场的冬天漫长又艰苦,抵御能耐也最弱,牧人为了牲口的粮草便伤足脑筋,真的没太多余心余力去顾及其它。
「周三麻可也胆子太大或太忘我了一些?打算劫了『哈德林斯』的场,还敢声音响亮地四处放话?」青漠摇摇头,不明白这号敌人是太傻或太自信。「他会不会找上什么厉害家伙合作?」
「这我会再探探的。」玛伦摇摇头。「我回去分牧场后也会调一些人手过来给大哥的。多一枝枪杆儿,怎么说总是好的。」
分牧场「哈德伦」离「哈德林斯」有半日光景的路程,就算是四条腿儿的强健骏马也要跑上两个时辰的,玛伦只是怕有个万一啊!
三人又讨论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告个段落。
玛伦抱歉地对瀚天说道:「我害您冷落嫂子了。」
瀚天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青漠倒是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调侃道:「也是啊!瞧大哥一脸怨夫样,怕是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完呢?快、快、快!再回去给嫂子暖被窝去。」
「青漠,倘若你嫌舌头太长就尽管说不要紧。」瀚天从没发现这个二弟是如此的讨人厌。「我把匕首磨着等你就是。」
喝!青漠立刻噤声,绿眼睛好不无辜地眨动。
「大哥对嫂子重视着呢!」不愧是成了亲的过来人,玛伦硬是看出瀚天那状似平静的表面下,其实已经因为青漠几句话而起了风浪,那可是专属于一个汉子同姑娘之间最柔软、最亲密的情感。
「你们以前见过她吗?」说到这,瀚天便想起整晚纳闷在心头的问号,虽然只有那么个一丁点小,可就「大」得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没啊!」青漠、玛伦又异口同声。
青漠以前是知道厨房内新多了火儿这一号人物,但就如此而已啊!
至于玛伦!他可是昨日婚宴中才拜见大嫂的,而人家当时还是罩了头盖哩!
「是吗?」瀚天不得不沉吟了。
他相信两个弟弟的话,可火儿当时的反应也不是造假的,分明就是瑟、就是缩、就是惧、就是怕……
门扉传来轻叩声。
「进来。」瀚天扬声道。
「大少爷,原来您真的在这——」前脚尖跨入的火儿,瞧清楚书房内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后,后脚跟就猛然一退地想逃了。
太过明显的小动作,清清楚楚落入三个男人的眼中。
玛伦兀自讶异在心头;青漠则是百般委屈地伸掌摸摸自己的五官,心想是不是他哪儿丑了,怎么会有姑娘看着他要吓得晕死,而不是乐得晕死。
「火儿。」瀚天唤道,声音中多了分过往不曾有过的温暖甜蜜,他并且坐侧了身姿,朝火儿伸出了手臂,脸上流露出另外两个男人打从五年前就不曾见过的柔软情感。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有着一个想法——说不定这就是瀚天这辈子中最需要的呢!
出事前的瀚天,温文中却有着诸多内敛;身为长子的风范下像是有着太多压抑;出事后的他像是爆发了所有负面的情绪,一些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自杀般!
可是当火儿出现时,却能让瀚天变得如此轻松平静,青漠和玛伦当下在心底便对火儿好感倍增。
火儿的身形迟疑!不是那种女孩儿的忸怩,是真的因畏惧而产生的心思,特意眼观鼻、鼻观心,眼儿盯着跛着脚走到瀚天身旁的人儿。
瀚天没啥忌惮的,一把便要搂她往自己膝上坐定,火儿则是尴尬地不停扭动,「大少爷您……」
「乖乖坐好!」大少爷?瀚天表情不悦地说着。他可不爱她叫得这般礼敬生疏!「瀚天!」
「呃?」火儿莫名其妙地瞧他。好端端的,他喊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喊一次试试!说!」瀚天又说。
「啊?」水漾透明的双眼眨巴,火儿迟疑着,「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怪哉!
「没什么意义啊!」他不这般认为吗?
「没什么意义?!」他的名字意义可是大有来头!当初他爹娘可是盼他人生浩瀚如天阔!她竟然敢说没意义?「我偏偏认为意义大着,给我说!」
「您……您当真……真要我说?」火儿的表情瞧来好不伤脑筋。
「说!」他不容置喙的啐道。哼,拖拖拉拉得像个娘儿们……呃!好吧!她本来就是个娘儿们。
「好吧!」火儿状似提起勇气的开口,「喊一次试试。」
「嗄?」三个大男人同样是有听没有懂。
「喊……一次试试。」是她不够字正腔圆吗?火儿努力改进的再说了一次,「喊一次试试。」
这一次三个男人心中的问号不减反增!
「喊、一、次、试、试,」火儿又说了一次。是因为她的音量不够响亮吗?她不解的大睁着眼睛。
「妳为什么说这句话?」瀚天制止她第三回合的准备,反问道。
「不就是您吗?」火儿反而不能理解了。「您刚刚不是要我说『喊一次试试』吗?」她哪个字听错了吗?
「哈哈哈哈……」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青漠,后来玛伦也莞尔地扬起唇角。
「呃……我做错了什么吗?」火儿瞧见瀚天简直快要发狂的表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呵呵!嫂子……」兴味升起的青漠想插上一脚,却见瀚天一手搂住妻子,一手挥挥下了逐客令。
「啧,扫兴。」青漠摸摸鼻子,明白老大哥要他们闪人了。「走呗,玛伦。」
啊!等等我,我也想闪哪!火儿在心中喊着。
实际上,她倒还没那胆量脱口而出。坐在瀚天怀中,她没理由的觉得耳根子赧红了起来。方才有旁人在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现下可不,整间房中就只有他同她……羞哪!
「瀚天!我的名字,」这回他特意把命令说得格外仔细。「喊一次试试!」
哦!她恍然大悟!「原来大少爷是这个意思啊!」
「妳刚刚喊我什么?」他不悦的看着她。
「大少爷——呃!不……我是说……瀚……瀚、瀚天……」她改口得好别扭。
「瀚天,不是。瀚、瀚、瀚天。!」他的名字没这么长。
「瀚、瀚……哎呀,我还是喊您『大少爷』比较顺溜啦!」她一径儿低头,掩饰去自己的羞意,所以没瞧见瀚天即要一变的脸色。「而且,人家偏爱这般喊着您,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微微甜甜的,一丝笑声不小心似从唇间逸出。「您呀!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大少爷。」
立时,瀚天的脸色又变回来了。
算了、算了,火儿爱这般喊他就这般喊他吧!
原本他是想「大少爷」这称呼对他同火儿之间是个隔阂,怎知经她这般一解释,反倒变成某种再亲昵不过的称呼。他呀!开始想这般听她喊自己「大少爷」一辈子。
一辈子吗?是呵!他同她,夫同妻,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
当初动了娶她的念头,没多加细想,现下细细一品味,却又厘不清个中道理。
会是因为同情吗?
那可不,天底下比火儿值得同情的不知多少人。
那会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那可不!他没那般好心好肠。
那么……会是因为喜爱吗?
那可不!他从不、从不、从不……
心底原本反对到底的声音忽地静止了;没什么原因,就这么忽地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