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的是……为何有人要杀我?”他弯身将脸埋人双掌之问。
“那我也不懂。但外头的人坏,什么样谋财害命的人都有……我娘老是这样告诉我的。”司徒莫明见他身子抖着,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就学着娘安慰爹时的样子,双臂大张将他抱到胸前。“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啊。乖喔。”
谷长风的脸被压在她柔软胸前,他挣扎不开,只好放弃。
她身上混着草味的女子馨香让他微红了脸,只得告诉自己她已是他娘子,他没什么好害羞的。况且,他现在有比男女之情更重要的事要担心?,他自认与人无冤无仇,不意竟有人对他下此毒手。他一定得找出凶手,否则若是此人恶心波及他身边诸人……
一忖及此,立刻起身。
“我们走吧。”
司徒莫明看着他的厉然神态,不满地扁了下嘴,用手肘撞他一下。
“你笑一下。”
“我笑不出来。”
“那我不跟着你了,我才不要跟着一个不会笑的人过一辈子……”她边说边往回谷的方向走。
谷长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转过身。“你不能走,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可你不笑,我看得很不舒服……”
谷长风深吸口气,既而对她咧嘴拼命笑,笑到自己忍不住真笑出来为止。
“对嘛,这样才好看啊。”她捧着他的脸,笑脸盈盈以对。“我爹常说一笑天下无难事。一口呼吸上不来,想笑也笑不出来了,所以我们能笑的时候,就要开心的笑。”
谷长风凝视着她,因为她的话而渐渐变得平静了。
是啊,纵然前方路途不知还有何种风险,但人还活着,就有希望,确实是该笑。
“谢谢你。”他紧握了下她的手。
“干么谢我?”但她喜欢被他的大手握着,所以也用力回握。
他痛得倒抽一口气,却佯装无事地挤出笑容说道:“有如此佳人陪着我一路走,自然要谢。”
“喔,那我也要谢谢你长了这么一张脸,看了心情好。”
谷长风笑了,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我比较喜欢你亲我的嘴。”她嘟起唇。
他的耳朵开始发红,飞快地在她唇间亲了一下,在她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之前,便拉着她一路往前跑去。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热情小妻子,看来他得在回府之前好好锻链体魄一番,免得她婚后失望弃夫而去啊……
二人再走了半个时辰后,果然如乌金凤说的一般,他们找到了一户农家。
在农家寄住一夜,买了两头驴子后,二人隔天便骑驴晃悠晃悠地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小市镇。
“胡镇到了!”司徒莫明手舞足蹈到根本没法子好好坐着,直接从驴子上跳了下来。“好多人!好多人啊!”
谷长风看着这个约莫有百户人家的胡镇,回头看着仍在蹦蹦跳跳、笑到嘴都快裂开的司徒莫明。
“那里卖的是什么东西?那一排挂着大旗子的就是酒楼吗?有的酒楼上头可以住人,对吗?那站在酒楼门口负责招呼的是博士吗?”司徒莫明胀红着脸,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着话。
“你不要左张右望,否则别人一瞧便知你是外地人,要欺负你人生地不熟的。”谷长风低声说道。
“他们又不认识我,干么欺负我?”司徒莫明瞪大眼问道。
“人心险恶,在我尚未回到东都府里之前,我们的银子要省点用。一旦他们认出我们是外地人,可能会趁机哄抬价格。”
“所以,我要跟他们装熟?装成统统都认识?”
谷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天,好一会后才又说道:“你待在我旁边,我没让你开□,你什么都不要说。”
“嗯。”司徒莫明分神看到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孩子。“孩子,那是孩子对吧!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
谷长风还来不及阻止,事实上,他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朝那孩子直扑而去。
还好,那孩子的阿娘一看到有人一个劲地夸孩子可爱,只是笑着。
谷长风上前交代了司徒莫明别乱跑后,进酒楼问了房价,酒楼那名说话还带着鼻音的博士显然染了风寒,随意报了个价钱,见他同意后,便先将他们的驴子牵了进去。
可待谷长风又多问了几句附近的药铺位置,再次从酒楼出来时,外头哪里还有司徒莫明的影子,只有被她扔在路旁的竹篓。
他连忙上前抱住竹篓,幸而它貌不惊人没被人拿走,否则,依照乌金凤的说法,这里头的药草非金即银啊。
谷长风皱眉,背起竹篓,才走了两步就已汗流浃背。
这竹篓里是装了草药加石头吗?怎么如此沉?而莫明这傻丫头怎么就这样背了一路呢?
谷长风打直腰杆背着竹篓在街道上找人,只是就在来回走了三次却仍遍寻不着人之后,他不免担心了起来。想走远找人,又不敢走得太外围,就怕莫明回到原地后会找不到他。
“莫明!莫明!”谷长风于是放开喉咙大喊。“莫明!你在哪?”
“来了来了……我在这!”司徒莫明从一条小巷子冲出来,笑咧着一口白牙,直扑入他怀里。“我跟着小娃娃还有赵大娘去他们家玩……”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万一我找不到你……”他抓住她的肩膀,板着脸教训道。
“我会找着你的。”她拍拍他肩膀,依然笑道。
“万一有什么差池,你是要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他凛着脸,不想她出任何状况。
“你这么凶做什么!”司徒莫明推他在一臂之外,不喜欢被骂。
“小娘子,你男人无非就是担心你,你瞧瞧他跑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来回跑了几趟了。”赵大娘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打圆场,目光却直盯着谷长风的脸瞧。
“三趟。”谷长风沉着脸瞪着司徒莫明。
“三趟了不起吗?大不了,我跑还你不就得了!”
谷长风还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倏倏倏像风一样地沿着街道跑了起来。
“你……”谷长风正想命令她站住时,一旁的赵大娘却先开口了。
“你长得倒有些像前些时日官府来查的人。”赵大娘看着他的脸说道。
“官府?”
“前些时日官府张贴了一张画卷,说是要悬赏杀害苏家酒庄女当家的凶手谷长风。”
谷长风心下一惊,背脊顿时汗涔涔。
“什么谷长风?听起来就是个恶人的名字。”他握紧发抖的手掌,勉强自己用最正常的语气说道。
“我瞧那凶手画像还真有些像你,一样高鼻子杏眼,只是你清瘦些,那人穿得比你有气派。听说可是东都城里拥有十多间酒楼和许多屋舍的大富人呢。”赵大娘说着,又将他打量过一会。
“大娘说笑了,我若是官府来查的凶手,怎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那人应是长得和我相似罢了。况且,我这辈子都在背草篓,从没穿过什么气派衣服。
不如大娘告诉我,那画像在哪,让我去看看那画像……”谷长风尽可能笑得慈傻一些。
“那画像被人撕了。”
“撕了?”
“对。听说谷长风的马车摔下山谷,想来是老天爷没想让那种杀人凶手活太久。”赵大娘说道。
“是啊。恶人就该有恶报。”谷长风试着用他这辈子最欢快的声音说道。
“……喂,我跑完了,把竹篓给我。”司徒莫明冲到他身边,脸不红气不喘地拿过他背上的竹篓,低头寻找着东西。
谷长风见她从篓里拿出一团巴掌大的草团递给了赵大娘。“这给你,治你婆婆的咳嗽。”
“唉呀,我不懂这些草药的。”赵大娘没有伸手接。
“这药草很有效,三根拇指大小的药团子用四碗水煮成两碗,吃了补气治咳,咳到要死的人都能活。”司徒莫明硬把药草往赵大娘手里猛塞。“还有这个续命草,你也拿一些。”
“多谢姑娘了,要不要再到我们屋里坐坐。”赵大娘笑着收下了药草。
谷长风见那神态,分明就是没把司徒莫明的药草放在心上。不过,也不能怪赵大娘,莫明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换作是他也不会信。
“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先回酒楼休息,就不打扰了。”谷长风抢在司徒莫明开口前说道。
“为什么不打扰?”还想跟娃儿玩的司徒莫明咕哝道。
“你不是想吃酒楼饭菜……”
谷长风声未落,司徒莫明已经扯着他冲向酒楼。“大娘,我明日若得空再到你家玩……”
司徒莫明头也不回地拉着人往前跑,只是跑了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发现身后一直拖累她前进的家伙,非常不对劲。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她停下脚步,一把抓起他的手掌放在掌间呵气。他深吸着气,只是摇头。
“没事喔,吃饱了就暖了,快点。”她拖着他又想往前走。
“慢着。”他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往前。
不要慢,我要快点去吃饭菜啊。”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左右张望了下,周遭的人虽然不多,但他还是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事情不好了。”
她倒抽一口气,反掌抓住他的手。“莫非酒楼饭菜没了?!”
谷长风勾了下唇角,想笑,但笑不出来。
“有人诬陷我杀人,现在官府正在追缉我。”他简单地提了一下刚才赵大娘所提之事。
司徒莫明愈听眼睛睁得愈大,半天之后才摇着头说道:“他们脑子都不好使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们现在去官府把事情说清楚。”
“慢。”他拉住她的手,紧紧一握。“怕是有人在我离开之后,便杀死了苏府女当家,嫁祸于我。现在去官府无异是自投罗网。我拿不出没杀人证据,只得白白让他们杀。”
“那怎么办?连那个赵大娘都说你很眼熟、长得像谷长风了啊!”
“我看她的神态应该是未曾起疑。但之后会不会遇到更仔细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那怎么办?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我们的驴子还在酒楼,万一赵大娘发现我们没去住酒楼,起了什么疑心,那更不好,我们还是先到酒楼安身一晚。”
她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要往前走。
“慢着。”
“又慢什么啊!”她瞪他一眼。
“为免博士看我看久了生疑,一会进酒楼之后,由你去跟他点菜。”
“我可以跟博士点菜!我没做过这些事啊!”她双眼发亮,乐到抓着他的手蹦蹦跳,连站都站不好。
“放心,我会教你。”
谷长风轻捏了下她小巧暖和的手。
“跟了你真好。”她一跃跳入他的怀里。
他一时不察,整个背部往墙面猛撞上去,痛得倒抽一口气,可她仍一迳地直往他怀里钻。
谷长风站稳脚步,低头看着她满脸的笑意,庆幸她性子单纯,对他并无一丁点的怀疑:否则,他不认为心绪大乱的自己还有心思向她证明他的清白。
于是,他伸手紧揽住她,久久都未松手,直到她开口问:“你抱够了吗?要教我点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