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手中握着的掌指动了下,南宫旭急忙朝她看去,看到她原本紧闭的眼睫轻轻颤动,内心的狂喜让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
“拂柳?”他的手握得更紧,怕只是他的错觉。
那声呼唤,将她游离的神智更拉近了些。曲拂柳挣扎着想睁开眼,然而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别恼我,别为我难过……她不停在心里呐喊,荷在心头的愧对让她连昏迷中都无法安稳。“对……不起……”
那气若游丝的呓语,让他一阵哽咽。南宫旭紧紧握住她的手,举至唇畔轻吻。
“醒来,让我把这些话还你……”
那握持安定了她的心,她的唇畔浮现了淡淡的笑。她仿佛看见在十三年前,她没被带走,那时的她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虚弱的呼息逐渐变得安稳,原本颦眉的容颜放缓了,在他的守护下,沉沉地睡去。
*
地牢深处,是永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地,流窜走道的风带着如呜咽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一抹颀长的身影走进,脸上冷肃的神情,使得他原就非凡慑人的气势更加令人不敢直视。
南宫旭停在牢笼外,犀锐的目光直视里头的人。
那人原本抱膝窝在角落,察觉到他的气息,一抬头,看见是他,混浊无神的视线瞬间变得晶亮。
瞪着他,徐中原半爬半走地朝他接近。森诡的笑容衬上那张脸,更加让人不寒而栗。“抓到我,你一定很得意吧?”
“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执着复仇?”南宫旭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你逼死了地王,陷百姓于水深火热,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
“这只是你的借口!”南宫旭厉声道,四周的气氛瞬间凝结。“你若是忠心护主,就不会罔顾地王的心思,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她失手了?被你看出来了?”徐中原尖嚷。
“她下手了,却是选择自己喝下毒酒。要不是怕她醒来自责,你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听本王说话。”他的语调轻柔,然而眼中迸出的冷戾却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枉我这些年的布局,全被她毁了!被她毁了!”徐中原嘶吼,抓住铁栏激烈摇晃。“你本来就该死,你和你父亲都该死!”
“本王自认行端坐正,俯仰无愧,凭什么拿来当成你犯罪的借口?”南宫沉声道,想逼出他执着复仇的原因。
“你父亲荒淫无道,强抢我女儿入宫,她才十四岁啊!”徐中原脸色扭曲,瞠大的眼满是愤恨。“她无法抵抗,为了保全清白只能自缢,我妻子受不了打击,跟着投井自尽,父债子还,有什么不对?你能说与你无关?!”
南宫旭一震,沉痛地紧锁眉宇。那段日子造成的伤害,他都尽力弥补,然而,有些事,是永远都无法挽回的。
“不让这些事再发生,是本王唯一能做的。你采取的复仇手段是下下策,只是让百姓再次陷入惶恐不安的生活。”
“不会的!由我来统领幻国,绝对会比你们父于好上千百倍!”徐中原挥手尖嚷。“只要让我掌握了天下,什么幻王、界王全都闪一边去!”他没发现,在激动间,他不自觉说出隐藏于心的念头。
南宫旭沉下面容,严厉说道:“所谓的复仇只是你用来掩饰自己私欲的借口,你的心里已经没有妻小,也没有为臣的忠诚,如今残存的,只有你满满的私欲!”
“我没有!我对地王一片忠心,是她!是她背叛地王的遗愿,辜负地王期望的是她,不是我!”徐中原抱头,惊狂大喊,狂叫了一阵,声音渐歇,眼神变得怪异,开始喃喃自语了起来:“对,没错,不是我……说要叛变的是地王,我只是照他的话去做……”
“徐中原!”南宫旭一声大喝,把他失神的心智稍微拉了回来。
“没关系,我还安排了人,等不到我的消息,他们也会开始行动的……”看往他的方向,徐中原笑了,眼中的焦距却变得涣散,像在对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就算毒杀不了幻王,那些起兵反抗的百姓也会让他费上好一番功夫……”
“那些百姓已全数让地王安抚了,他们如今全向着本王,没有贰心。”南宫旭残忍地击碎他的痴心妄想。
直至昨日风豫乐回禀,他才得知此事,原来她这段日子全在忙着安稳民心,将徐中原所种下的叛乱因子一一铲除。
“不可能!他们全都恨透了幻王!”徐中原眦目喊叫,疯狂地手挥足踢,铁栏被击打得发出连绵震耳的声响。
“他们只是被你的谎言所惑,是地王让他们知道真相。徐中原,一切都结束了。”不疾不徐的声调在刺耳的叫喊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啊——啊——”徐中原抱头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突地停住,睁大眼,又开始自言自语:“女儿,等着,爹会帮你报仇……地王,您要起来反抗啊,幻王暴虐无道,您不能让天下在他手中毁了……”
“徐中原,抬头看本王。”南宫旭拧眉沉声道。
“地王,记住血仇啊!下手啊,怎么会失败?怎么会……啊——”他跪伏在地,声嘶力竭地大哭。没多久又声音倏停,抬起脸,像怕被人听到般地压低声响。“地王乖,伯伯带你逃走,别被捉到了……”他仰首大笑,像是握紧了胜利。
他疯了。南宫旭退了一步,冷眼看着他,心里已没有任何感觉。
曾恨到想将他挫骨扬灰,要不是他,不会造成今日这个局面。伹看到他这凄凉的下场,恨,又如何?如今在牢笼里的,只不过是一个永远被困住的疯子,困在无法实现希望的轮回之中,那残酷的打击将折磨他直到老死。
南宫旭转身走出地牢,将那被权力腐化的丑恶人心,永远尘封于此。
*
“拂柳醒来了吗?”南宫旭一回到寝宫,立刻问道。
“还没。”守在一旁的风豫乐起身迎上。“你见到徐中原了?”
南宫旭没有回答,直走王榻旁才停下脚步,见她仍沉稳地睡着,状况并没有恶化,悬浮的心定了下来。
这几天,他翻遍法典,方法用尽,她却一直沉睡不醒。要不是红润的脸色及平稳的呼吸显示她的生命无虞,他很可能会被这无计可施的状况逼得撑不下去。
南宫旭坐上榻沿,将她的手纳入掌中。
“是,”须臾,他才开口。“我见到他了。”
稍早,风豫乐冲进了寝宫,对他大吼。外头的风雨和疑虑我都为你挡了,就算被人说我有干预朝政的嫌疑我也无所谓,但至少徐中原你该亲自处理吧?
他知道风豫乐是为了他好,怕他一直待在这里会不堪折磨而崩溃,所以要他出去转移一下心思,他甚至用要将此事公诸于世以此要胁,他只得忍下满腔的不情愿,去见徐中原。
那紧紧依恋的模样,让风豫乐想笑,却又微感酸楚。他不敢想象若拂柳永远没办法醒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