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到那一夜……
阿民载着哭肿双眼的妈和傻住的她,一路北上到他出事的地点。
他被救起后,在医院里急救的时候,在他昏迷不醒的期间,她整个脑袋一直轰轰响,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在她耳边掠过、眼前走过,她听见、看见,却无法有任何反应。
她也看见辰直羽,她为平天下哭肿双眼,焦急不安全写在脸上,她对平天下的感情是真的。
阿民突然拉着她到辰直羽面前,冷冷告诉一脸茫然又无辜的辰直羽,平天下已经有妻子了,她是和平天下结婚十二年的发妻。
辰直羽脸色苍白僵硬,瞪着她看了好久好久,难以接受事实地问她:“是真的吗?”
她张口回答她——不,我跟天下没有结婚……我们没有完成结婚手续。天下还是单身。
她以为她有把话说出口了,直到她看见辰直羽露出遭平天下背叛的愤怒和羞愤,冷冷转身离去时,她才发现她所看见的是一片混乱而扭曲的画面,脑袋还是轰轰作响,她的声音没有出来。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醒过来,她的脑袋仿佛在刹那间被一道光芒炸开了,扭曲的混沌世界消失,她眼前一片清明,她的神智终于陪着他一起回到这个世界。
那一刻,她才知道平天下对她有多重要……
他醒来以后,第一个喊的是她,一听见她的声音,她看见他紧绷的脸色一瞬间放松下来。
他躺在病床上全身无法动弹,而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动,他想握她的手,她立刻毫不迟疑地把手交给他。
当他用尽了全力把她的手握住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感谢他努力活了过来!
后来,青云集团总裁辰青云来过一趟,独自和他谈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辰总裁离开之后,他自嘲地对她淡淡地说了一声:“我被炒鱿鱼了。”
对于他和辰直羽之间的事,他只字未提,她也不曾问。
到现在他们也还不曾讨论过有关……他当年为什么没有把结婚证书交出去的原因。
反正她现在不会离开他,所以谈与不谈,不是眼前最重要的问题……
她望着他看不见的眼睛。
医生说他是奇迹般的恢复“神速”,身和心都是。一般人很难像他一样这么快的接受一场骤变,甚至接受醒来失明的事实,连医生都佩服他强大的意志力和常人难及的冷静坚强。
这一直是她欣赏他、仰慕他的地方,他总是充满自信,冷静果断,拥有绝佳判断力和行动力——
“阿国?”他没听到半点声音,不知道她的动静,沉声唤她。
“嗯,我在这儿。”她赶紧端起饭来,扒了两口。
“在想什么?”
他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迷人的韵味,也是她所喜欢的……她一怔,赶紧挥开脑袋里余留的思绪。
她看他还是只吃着盐烤鲑鱼,忍不住夹了牛肉空心菜放到他碗里,“我在想,要怎么做才能把赵飞燕养肥,变成杨玉环。”
她现在只想把他照顾好。
“哼……想出办法了吗?”她话里明显指他瘦太多,要他多吃点。他不屑地哼声,吃了一口饭,发现吃进嘴里的是牛肉空心菜,顿时皱眉,脾气正要发作——
“想出来了啊!只要赵飞燕肯乖乖配合,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我就给她奖励。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她随口胡乱诌。哈哈,如果能再逗他开心、开胃就太好了。
她看他端着碗没有动作,心想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她也不失望,正想再接再厉——
没想到才转眼间,他嘴巴动了,不久喉咙滚动,他把她夹给他的牛肉炒空心菜吞下去了!
她瞠目,脸上泛着光彩。
原来他的原则也是可以打折的,只要她讲笑话吗?那有什么困难,他早说啊!
她随即咧嘴笑,赶紧再夹菜给他,正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逗他开心——
他像突然恢复光明似的,竟能察觉她的动作,早一步盖住碗,冒出一句话问她:“什么奖励?”
“……啊?”什么奖励,是什么意思?她眼茫茫地望着他——他是谁,他是威风凛凛、声势赫赫的平天下,他当然不可能是开口跟她要奖励!
想起他当初向她求婚,是跑到校园把她拉出去,一路拉到珠宝店里,只丢了一句:“挑一只你喜欢的戒指,我娶你!”
她还当真就挑了戒指跟他走了。一路走来到现在……
“嘻嘻,你该不会是跟我要奖品吧?”这样一个冰冷傲慢又霸道的大男人,当然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她要糖吃,她真是想太多了。
“为什么不可以?”霸道……冰冷又傲慢,声音掷地有声,反问得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让人无言以对,直接就被洗脑认定他说的都是对的——他果然是平天下!
但她也不免傻愣住——实事求是、性情冷到会冻死人,一到冬天,他都别说话,一开口她都很想跟他分房睡的平天下,她纸上无名的丈夫,竟真的转性,跟小孩子一样要糖吃……
“噗哧!”
“笑什么?”他一双迷人眼眸黑漆漆无焦距,低沉威严的声音却依然自信满满不减他诱人的魅力。
“哈哈,我没想到你也会跟我要糖吃,果然是药苦吧!”他每次吃药前都有一阵子的沉默,他从以前就最讨厌吃苦瓜了。
“……你是傻了,还是装傻?哼!”他不悦,啪地又把碗筷放下了。
她不傻,所以当然是装傻。眼看他又不吃饭,她朝他扮鬼脸,最后看见他起身,碗里还有半碗饭,她赶紧拉住他。
他穿着白色薄软的棉质休闲衫,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一向结实壮硕的臂膀都仿佛不再有力。
“你伤还没痊愈,我是为你好。”她也不是不了解男人的需求,尤其他是平天下……她微微脸红。
他没说话,并未接受她的理由,只等她的答案。
指间传来他的体温,她想起一到冬天他温暖的身躯在被子里像个热烘烘的暖炉,提供她舒适的睡眠环境,想到现在天气转凉,冬天也快到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再分房睡。”一想到冬天他的好用处,口水差点滴下来,心里那股难受的闷气就败下阵来。“不过我也有条件,第一是你暂时搬到楼下睡,第二是让我帮你夹菜,最少都要吃两碗饭。”
“……什么时候轮到你跟我谈条件了?”他沉默了很久,一张脸面无表情,突然冒出这一句。
“天下,你要当一个正常人的心情我能体会,但是正常人也会生病,总是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能不能暂时放下你的原则,让我照顾你呢?”她本来想跟他说,病人跟“废人”不一样,他不要认为依赖她,自己就等于是废人了,但这种话太刺激他,她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换一个温和的说法。
他又不说话了,沉默了更久,才终于开口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笨。”
她望着他,一脸茫然。她是哪儿笨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让你开条件,最大的底限是……陪你回去过中秋节。”他没想到她笨得不珍惜他给的机会。
齐治国缓缓张大嘴巴,惊讶之后,万分惊喜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天下……你、你真愿意——”
“我答应你愚蠢的条件,其余免谈!”
满怀高张的喜悦顿时跌落谷底,她恼火地瞪着他傲慢冷俊的脸庞,“你欺我善良是不是?我看你是故意给我希望,再狠狠拒绝,压根没考虑过要陪我回去!”
“信不信由你。”他摸索着,端起碗来。
“我才不信你!”她气得决定“惩罚”他,拚命往他碗里夹菜,“吃吧,多吃一点,我煮了很多,你尽量吃!”
在平天下的认定里,他并未打破自己的原则,这只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所采取的“手段”。
他扬起嘴角,毫不在意地任她夹菜,边吃边说:“你可别欺负一个瞎子,晚上……洗干净点。”
齐治国慢了反应,直直盯着他看了好久……才把他话里面的意思解读出来。
讲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虽然他看不见了,她也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像一只白猪似的交给他,任凭他吸吮啃弄,直到他心满意足,通体舒畅,这才算完成条件——
虽然和他“做”了十二年有实无名的夫妻,每次听他在床上说一些只有淫徒才讲得出口的话,她都还是脸冒三条线,脸颊烫热得头顶生烟。
她只觉得不论是他的“冷”,还是他的“热”,她都无福消受。
“我烫猪皮好了。”她涨红着脸随便搭一句。
他哼声笑了,老实地把碗里的菜都吃干净。
五个多月了,他终于又回到过去那个她所熟悉的平天下……她望着他,默默红了眼眶,掉了眼泪……他平安就好了。
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