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鹰一听,知道应该是府内仆役送包子时,看到了金福来长相,而众人听说金福来人在城主院落消息,纷纷聚众前来。
「『那个小姑娘可是城主和铁城的救命恩人呢!现下又来到铁城,一定是老天爷要降福给铁城了。』」金福来又说了几句城民的话后,得意羊羊地看着铁木鹰。
铁木鹰铁面不动声色,只是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
好吧,就算她当真耳聪目明鼻子好,但她还是不该躲匿于他的屋内。
金福来用苦瓜脸回望着铁木鹰,觉得这人真的好奇怪,明明对小福很好,怎么对其他人通通差到不行。
「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有你绑着我。」金福来扁着嘴,觉得胸口又开始闷闷痛,淡眉也皱了起来。
「城主,居民们如此推崇,我看不宜关她啊。」李虎说道。
铁木鹰看着一脸难受的金福来,心里早有了盘算。
他今早才治了洪纲的罪,若是此时再将救命恩人入罪,城民只会将他视为暴君。毕竟,城民们不会明白她这般闯入私人院落,是多危难之事。
只好先让城民们满足想与她亲近的念头,等到他将城内战事重新部署一遍后,再作势派铁家军送她离开,实则是将她押入密牢内,逼问她进城途径。
「替她松绑,不许她离城。」铁木鹰对李虎说道。
「松绑,吃包子,这才对嘛……」金福来开心了起来,笑出一口亮灿灿白牙。
李虎也跟着傻笑了起来,往她走近一步。「我帮妳松绑……」
「铁木鹰,有蛇在你身后,你你你千万不要动!」金福来突然指着铁木鹰身后,声音颤抖地说道。
铁木鹰望着她一脸焦急,他静下心来专注聆听,果真隐约听到毒蛇吐信嘶嘶嘶的声音。
他从坏里取出小刀,头也不回地朝着吐信声音射去。
咻!
金福来看着那条蛇被封喉,吓到嘴巴没法子合拢。
「城主好刀法!」李虎大喝一声。
铁木鹰回头看着金福来,知道她又救了他一次,可这个「谢」字就硬是梗在喉咙里,怎么样都说不出口,因为他分不清她如今是敌是友……
「好厉害好厉害,幸好没事。」金福来跳到铁木鹰身边,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铁木鹰瞪着金福来的手,面颊一紧。
「妳是何时松绑的?」他很想把她的出现想得很单纯,但总觉得实情不是这么简单。
金福来看着手,左转两圈、右转两圈。
「对喔,我是怎么松绑的?我想一下。」金福来小手握成拳,揉揉额头用力想了起来。
啊,好像她刚才一心急,法力就自动驱使了起来。
可是,总不能要她说自己是只道行三百年……呃,为了救铁木鹰一命,用掉百年修行,所以只剩下两百年功力的狐狸。
铁木鹰看着金福来犹豫神色,石凿面容闪过一阵烦躁。
这便是他没法子真正相信她的原因,她若是真如表面看来这么单纯,又何必事事吞吞吐吐。
是故,他不得不猜想她必然是受训有素之奸细。只是,哪有敌军会派出这么傻愣的奸细?
铁木鹰看她一脸脑筋打结模样,还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府里的居民已经一窝蜂地挤到了院落门口。
「金福来姑娘,妳总算出来了!我们城主准备了好一阵子的包子山啊!」群众大喊出声。
「啊啊啊……我竟然忘了包子山!」金福来马上冲向包子山,嘴巴先塞一个、双手再各拿一个。
一时之间,她的圆脸、圆发髻、嘴里、手里的圆包子,形成了一副圆圆奇观,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铁木鹰则是向李虎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着金福来一举一动,之后,他走向管事,交代了如何安顿她,便转身走回屋内。
她高兴吃包子吃多久是她的事,他可没时间和她在这里瞎搅和,他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铁木鹰推门走入房内,压低声音,开始在屋内寻找着小福的踪影。
「小福……」
他才不信金福来那套什么「小福说牠的兄弟有难,回灵山去帮忙」的鬼话连篇。
毕竟人狐不同调,更遑论是沟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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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金福来便在铁木鹰旁边一座小院落里住了下来,管事告诉她说那里原来是前城主妻妾居住的地方。
金福来瞧着屋内处处都是精雕细琢的小玩意,加上抢眼的丝缎长榻、高椅,还有一屋子的花香胭脂味,心里倒也挺欢喜,自然也就兴高采烈地住了下来。
居民们说要为她设个接风晚宴,可因为她刚啃掉半座包子山,根本没肚子再塞东西,只好择日再庆功。
金福来以人类形体初宿人间,在屋里和几名婢女玩着棋戏,又叫又跳地闹了一晚。
等到两名婢女帮她换上单衣,回到侧边小房安睡之后,金福来倘在暖炕上,左翻翻右滚滚,一下子趴在被子上,一下子又钻进被窝里,自顾自地玩耍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什么睡意。
她甚至试图变身为狐狸,偏偏还是睡不着。
怪了。她这些日子在铁木鹰那里,每晚倒头就睡,每一觉都睡得唏哩呼噜,怎么才换炕,明明也有睡意,可就是没法子睡着。
一定是这个暖炕太香了,她不习惯。
金福来从榻上一跃起身,下了床就走出房门,才踏进院落,便瞧见两名士兵正在门口站着。
「你们为什么不睡觉?」金福来问道。
「城主要我们保护姑娘的安全。」士兵谨慎地答道,只敢看着金姑娘的脸,不敢看她仅着单衣的身子。
「我很安全,不用保护。」金福来蹦蹦跳跳地走出院落,士兵连忙尾随其后。
「夜深了,姑娘要去哪里?」士兵问道。
「我要去城主那里睡觉。」金福来说道。
两名士兵傻了眼,面面相觑之余,却没人敢再出声阻止。
金福来踏着夜色走着,一边在心里咕哝着人真不好当,少了一层狐狸皮毛,害她冷得直颤抖,只好加快脚步冲进铁木鹰院落里。
铁木鹰的主屋仍是灯火通明,金福来上前敲敲门。
「开门开门。」她朗声唤道。
屋内的铁木鹰手里朱笔一顿,官员们呈上的折子晕开一大丸鲜红。
方才外头敲过更声,代表夜已深沉,这金福来来做什么?
「铁木鹰开门!」
「很晚了,金姑娘早点回去休息。」他起身走向门口,粗声说道。
「我就是要休息才来的啊。」
铁木鹰倒抽一口气,怕外头士兵误会两人关系匪浅,只好打开了门。
门口金福来穿着素色交襟单衣,露出蜜色颈子及一方前胸肌肤,正对他露齿而笑。
他瞪向两名士兵,他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多瞧。
「妳……妳穿这样成何体统!」铁木鹰马上转身回屋内抓过他的斗蓬,将她密密裹住。
「又不是我要穿的,是她们帮我穿的啊。」金福来搂抱着斗蓬,觉得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有你的味道。」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笑容。
铁木鹰这回没脸红,已经被她吓到脸色惨青。
「送金姑娘回房。」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我不要回房,我就是来找你睡觉的啊。」金福来不死心地继续敲着门。
铁木鹰瞪着门外隐约的人影,气到双肩都紧蹦了起来,脱口对她大吼出声:「妳说话要是再这么不知廉耻,休怪我将妳逐出城外,免得败坏城里风气。」
「廉耻是什么?可以吃吗?」金福来问道。
「妳给我滚开!以后身边若没有婢女,不许与其他人单独见面。」铁木鹰揉着额角太阳穴,觉得整个头都暴痛了起来。
明明长了一张无邪脸孔,怎么言行举止老是如此惊世骇俗,就算他心里原先对她「似乎」有着几分不寻常的褂意,如今也被她吓得无影无踪了。
「为何不能跟其他人单独见面?为何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她问。
「因为非亲非故,孤男寡女就是会引人非议。」铁木鹰忍不住又吼回去。
「什么男女?非什么议?」
铁木鹰嘴角抽搐,决定不再跟她多废话,否则他铁定会气到喷火。
「总之,除非是已成亲的男女,否则不得同处一室。妳再不回房,明天的包子晚宴便取消。」他粗声命令道。
门外金福来听到这一句,什么念头都被打消,只好垮着脸一边往回走,一边捶着胸口──
好奇怪,每回铁木鹰一吼她,她就闹胸口疼,一定是他吼得太大声了。
干嘛对她那么凶,她才进城几日,有很多话听不懂也不能怪她哪。
亏她还好心变成人形想替铁木鹰向城民们解释他的好,没想到现在连觉都睡不好,那她明天怎么有气力说话啊!
金福来蹲下身,当真觉得人不如狐。
啊,她想到一个可以睡场好觉的妙主意了,铁木鹰只说喔男一女不能同处一室,对吧!可是,她要怎么溜走呢?金福来转过身,由下往前地看着士兵。
金福来再次灵机一动。
她跳到士兵面前,定定看着他们的眼,嘴里兀自念着咒语。
就在他们双眼发直的时候,她蓦弹了下手指,士兵们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嘿嘿,我这回记得我会施术了。真是聪明,活了三百年还真不是白活的。」金福来夸奖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找了个隐蔽角落躲了进去。
角落随之亮出一道道金黄光晕,却又很快地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