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下去了。”
喝了药,纳兰肃鸣有些厌恶地开口驱赶,一开始的接纳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气,加上是四阿哥送的人,所以才会故意为之。
可如今瞧着飞冬那憔悴的面容,心中的揪疼让他连想气气她,好平复自己心中怒气的念头都没有了。
也因此更加瞧不得巫氏在自己面前晃,因为见了她,他的脑海就会浮现飞冬那张浮着哀伤的脸庞。
“郡王爷,您刚喝了药,还是妾身来伺候您吧。”
巫氏将时间掐算得刚刚好,等到郡王爷刚喝下去的药药效发作,阙飞冬应该也已经用完午膳喝下掺了毒的汤,而她这会儿刚好缠着郡王爷,让他无暇他顾。
一旦嫡福晋身死,郡王爷又得了自己这个新欢,只怕也不会有太多心思去调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一来,她在郡王府就有了立足之地,所以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下去!”望着她踩着小碎步款款靠近自己,又有一股浓郁的香气袭来,纳兰肃鸣眉头蓦地皱起,脸上也跟着浮现一丝嫌恶。
这样的浓香让他觉得不适,也让他想起飞冬身上那清淡好闻的幽香。不知道怎么的,自他的怒气散去后,自己满心满脑就只想着飞冬,一心盘算着该怎么化解两人之间的僵局。
他很清楚,飞冬虽然外表看似绵软,可其实是个性格坚毅的,如今她对自己有了误会,若是不想法子化解她心中的结,只怕两人会渐行渐远。
“郡王爷,妾身是奉了四阿哥的命令来照顾您的,怎能有一丝的懈怠?若郡王爷的伤热起了变化,妾身纵使有九条命也赔不起啊!”
巫氏哀哀地说着,纤手已经伸至纳兰肃鸣那伟岸的胸膛上,轻揉抚触的挑逗着他。
对于巫氏的放肆,纳兰肃鸣自然盛怒,他正欲抬脚踹飞眼前人,突然间一股躁热自他的下腹蓦延开来。
他虽非花丛浪子,可到底也是经过人事的,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明明厌恶巫氏,却对她的靠近起了反应,肯定是被下了药!
“该死的贱婢,敢对我下药?!”
“郡王爷冤枉啊,妾身向来仰慕郡王爷的英姿,只求郡王爷真心相怜,又哪里可能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呢?”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白皙的颊上滴落,巫氏喊完冤后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纳兰肃鸣。
既然是以色侍人,她自然很清楚怎样的我见犹怜会让男人怦然心动。
瞧着巫氏的模样,纳兰肃鸣虽是心中厌恶,但身体却因为药性的关系更添了些蠢蠹欲动的热意。
他知这是媚药发作时的表现,一时也顾不得问罪于巫氏,也不敢与巫氏同处一室,起身想去寻阙飞冬。
谁知巫氏却不死心,竟朝纳兰肃鸣扑了过来,一心想着只要让他软玉温香在怀,饶是多强意志力的男人,也抵不过这样的诱惑。
她可不能让他就这样去找阙飞冬,否则一切的计划便都要赴诸东流,而她也会遭到郡王爷厌弃,想到自己可能再被发卖出去甚至灭口,还有正等着自己去救的娘亲,巫氏即便被纳兰肃鸣的怒气吓得浑身发抖,还是咬牙孤注一掷地冲上前,想要一把抱住他。
努力压制蠢蠢欲动的欲望,纳兰肃鸣迷乱之间只见一美人儿朝着自己扑来,所幸身体虽受到药物影响,但他的思绪还能勉强保持清明。
那飞扑而来的人影一靠近,他便毫不犹豫地抬脚用力将人踹了开来,尖细的惊叫声慕地划破这一室宁静,巫氏那妖娇的身躯重重撞上了桌子,然后重摔落地,昏迷不醒。
纳兰肃鸣却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急步而出,直到外头清凉的空气扑在身上,他这才觉得不那么难受,并赶紧服下闻曙舟替他调制的解毒丸。
这一刻,纳兰肃鸣唯一想要见到的人便是飞冬,那个长久以来便一直挂在他心尖上的人儿。
在没有发生今儿个这件事之前,他其实对于通房侍妾并不是那么排斥,虽不沉迷女色,但他过去一直觉得,若有这个需要,他也可以接受。
可在经过方才巫氏那作死的行为后,他才知道,原来跟一个自己不喜爱的人做那档事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他连被碰触都觉得厌恶。
他才不要什么通房侍妾存在,他只要阙飞冬一个人就足够了。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那夜他们圆房时,她脸上那令人怦然心动的娇羞,又想到如今她那苍白憔悴的模样,他深恨自己醒悟得太晚,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向她吐露他的真心……
食不下咽。
阙飞冬望着眼前那一道道烹调精致的素菜,却半点胃口也提不起来。
想着前一阵子,每每吃饭时,纳兰肃鸣总是殷勤为自己布菜的景象,她便觉得无论吃下什么东西,那滋味都是酸涩的。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滴下来,她不再挣扎地放下筷子。
绿竹见状,心疼无比,连忙上前劝道:“福晋,您已经许久都没好好吃饭了,瞧您瘦的。”
因为一直贴身服侍主子,所以绿竹自然知道郡王爷和福晋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明明那夜圆房后还柔情密意,谁知转头就冒出了个巫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在转瞬之间降到了冰点。
她打小就陪伴在福晋身边,怎会不知道她的心事?初时虽说冲喜,可福晋为了郡王爷的身子,内心是真心愿意嫁来冲喜的。
等知道郡王爷的病是装出来的,郡王爷又对自家主子多有爱怜,两人更圆了房,她和棉青正高兴着,结果……又冒出了个巫氏。
这阵子,虽然自家主子的表现一切如常,除了眼底的阴影,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同,可绿竹就是知道主子心里难过。瞧瞧不过两天的时间,前阵子养得红润润的脸颊都凹了下去,怎么不叫人心疼?
“撒下去吧。”阙飞冬哑着声音说道,现在让她吃东西,就像吞烙铁那样痛苦,她不想折腾自己。
“可是……”绿竹有些想要再劝,但见主子一脸神伤,又说不出话来。
倒是棉青替阙飞冬盛了一碗鸡汤,送到她面前后,一边劝道:“万事哪有身子要紧,福晋就算不顾念自己,也该想想飞夏少爷,若是福晋有了个好歹,没了福晋护持的飞夏少爷不就只剩自己一人,甚至又要被阙家折腾了吗?”
听到自家小弟的名字,阙飞冬到底努力振作了下精神。
肩负着责任的她其实没有资格神伤的,若是当真要离开恪敏郡王府,虽说她手头上还有一些娘留下的铺子和自己赚来的银钱,可到底还是要考虑到飞夏的前程。
想到这里,阙飞冬终究还是勉力地打起精神,伸手接过棉青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汤,一点一点地喝进肚子里去。
见主子终于肯听劝了,棉青和绿竹高兴的对视一眼,可脸上的笑容都还没补去,就见阙飞冬的手颤了颤,端不住的汤碗整个滚落在地,原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更是白得吓人,她撑不住地从椅子上跌落在地,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饭菜也跟着被她扫到地面上。
绿竹和棉青还没从眼前的变故回过神来,就见阙飞冬一脸痛苦地抱着肚子,嘴里还不时逸出痛苦的呻吟。
“福晋!福晋!”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想扶起倒在地上的主子,却见主子的唇色逐渐泛黑,气息也越发微弱,终于警醒过来的棉青心知这应是中毒的症状,嘴一张就要喊人,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突然间有一个人影从她身旁窜出,一把抱住了几乎失了意识的主子。
看着阙飞冬原本丰润红艳的唇转为黑紫,纳兰肃鸣见状,知她是中毒了,且这毒很是凶猛,几乎立即就夺去了她的意识。
瞧着她那气若游丝的模样,生平头一回,他的心被无边无际的恐惧给撑住,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瓷瓶,将里头一颗飘散着异香的药丸给塞进了阙飞冬的嘴里,可是失去意识的她又怎能吞咽得下去?
“吞下去,拜托!”向来气定神闲的纳兰肃鸣,语气中染着浓浓的慌乱,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的哽咽。
可无论他怎么哀求,阙飞冬始终没有将药丸吞下去,她的气息更是渐渐变得微弱,原本还因疼痛而蜷起僵硬的身子也开始失去力气。
纳兰肃鸣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她,他喂她的是闻曙舟给他保命用的回还丹,听他说那可是用几种千金难求的药材,好不容易才炼出几颗的丹药。
他焦急得不知所措,又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死去,最后他索性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用自己嘴里的温热将那药丸化开,喂了进去。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可阙飞冬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去,把巫氏关押起来,我要知道福晋中了什么样的毒,若是她不肯说,就将七香散给她喂下去!”
他冷声朝藏身暗处保护他的暗卫交代,声音冰冷得彷佛能让人的血液凝结成冰。
七香散是闻曙舟给他的一种至毒,中毒者每七天都会闻到不同的香味,每一种香味都会令中毒者尝到不同的苦痛。当闻到第七种香味时,便会毒入心脉,成为一个废人,而且随时都处在全身彷佛爬满了蚂蚁,被一口一口啃食着血肉的状态,令中毒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酷地决定了巫氏生不如死的下场,纳兰肃鸣轻柔地一把抱起了气息虚弱、胸前几乎只有浅浅起伏的阙飞冬,迅速地走向寝房,将她小心翼翚地放在榻上。
“让闻曙舟速速过来一趟!”纳兰肃鸣对暗卫们交代完这句话以后,就抿着唇,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守着阙飞冬,寸步也不愿离开。
看着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突然间,一颗晶莹的眼泪落在了阙飞冬的颊上,跟着又是一滴……
打从他与她第一次相见,他就将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心上,所以在谋划大事的同时,已握有权势的他便处心积虑的将她谋划来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身分不对等,可那又如何?
他本以方自己能够护着她一辈子,谁知道他竟累她至此……
功成名就又如何?
从龙之功又如何?
若是没了她,那么一切便都是空,他的心也是空的!
那个巫氏是四哥送来的,虽然四哥应该没有明确的想要置飞冬于死地,可是以他的身分,只消稍稍暗示,巫氏自然会奋勇向前。
他清楚的察觉四哥对飞冬的不喜,因为她的名声与家世,也因为自己对她的看重,四哥怕飞冬会拖累他,可四哥却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若是没有了她,那他努力又有何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