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探花郎 第3章(1)
作者:暮去朝来
  霍连逍连忙赶回客栈,想向姚天道歉,出来应门的却只有颜雨恩。颜雨恩见他气色不对,忙问他发生何事。一听姚天为他去冲撞辜仁贵的轿班,大吃一惊。「姚兄弟没事吧?」

  「辜大人要我带他回府衙归案。」这也是令他头疼之事。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喝太多酒,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姚兄弟急公好义,才会去为我出头,惹出这等事来,都是我害的。」

  「颜兄千万不要这么说,天弟做事鲁莽不计后果,迟早要吃亏的。唉!我也好生后悔,不该打他那一巴掌,我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霍连逍剑眉深蹙,叹了一口气。

  颜雨恩知他此刻心里极不好受。「你是爱之深责之切,你真心爱护他,所以才会对他较为苛责。姚兄弟慢慢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但愿如此。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他找回来,我真怕他这一怒而去,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祸来。」

  霍连逍到姚天常去的茶馆酒肆寻找,都不见他的踪影,心中忧急更深。他在平江府内绕了几圈,都找不着姚天,只好怏怏回到客栈。

  颜雨恩见他垂头丧气回来,就知道他找不到人,只得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姚天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当晚霍连逍睡不安枕,辗转难眠。隔天一早,又要出去寻找,门外却来了一个人说要找霍连逍,是一个叫阿福的城内游民,他也参与了寻匪通报的行列。

  「霍爷。」阿福点头行了个礼,让到霍连逍房内避开人们说话,「我昨天碰到了姚爷,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可我昨晚心里越想越不对,所以赶快来跟您禀报。」

  「你昨天看见他了?你在哪儿碰见他的?」霍连逍大喜。

  阿福道:「我是在城外的龙王庙碰见姚爷的,那时他在喝酒,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姚爷平常待我们很好,出手大方,我就上前去和他请安,也请他代我向霍爷您问好,哪知姚爷大骂了您一顿,说您无情无义什么的。您们是吵架了吗?」

  霍连逍苦笑一下。「这个就先别提了。你先告诉我,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姚爷提到断魂虎。我最近得到消息,因为官兵围捕得太厉害,手下被抓的被抓、散伙的散伙,断魂虎打算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姚爷一听,很是高兴,嘻嘻笑说什么要去给断魂虎送行,还问我怎么去阴山寨。我心想,姚爷不是和您一伙要剿灭阴山寨的吗?什么时候和断魂虎有交情了。我这笨脑袋是想也想不透,晚上睡觉时就是有点儿心不安,想想还是来找您说一声。您们是结拜兄弟,一定能知道姚爷是什么意思。」

  霍连逍暗暗叫苦。姚天必是在他这儿受了气,正苦于无处可发泄,凑巧阿福又来报了断魂虎要移师举迁,不用想,他一定是去阴山寨挑寨去了。

  这一想,登时如坐针毡,深怕姚天有个万一,急忙起身。「阿福,谢谢你来告诉我,我这就前往阴山寨。」

  霍连逍告知颜雨恩姚天去了阴山寨,自己要前往助阵。颜雨恩嘱他千万当心,务必要把姚天安全带回。霍连逍点头应承,提剑策马,直奔阴山寨。

  一路上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姚天昨日已经前往阴山寨,听阿福说他又喝了一些酒,深怕姚天已遭不测,若然如此,自己真是万死莫赎。去年他进京赴考武举、晋见皇上,都没有今天这般忐忑难安,他实已将姚天当作自己亲兄弟看待。

  平江府之所以攻不下阴山寨,就是因为阴山寨地处高险,丛林环绕,易守难攻。上山只有一条路,想要打上去,极为困难。辜仁贵本也有心挑了阴山寨,但他虑事未想成功先思退路,如果出师不利损兵折将,有损他的威名,因此迟迟不肯举兵,甚至还把脑筋动到霍连逍身上。

  霍连逍独上山径,只觉林气幽凉,偶尔怪鸟啸叫,他一骑独闯,想着姚天已比他先行一步,生死未卜,忧急于心。

  来到寨门前,已预计着会遭遇众匪拦阻,一场火并难免;又或者已是血溅寨前,尸横遍野。不想来到寨门口,竟是一片静悄悄,绝无人踪,心下不禁诧异,想起阿福说过断魂虎要迁往别处,不会动作这么快吧?

  下马来走进阴山寨,寨门大开,他顺利来到大厅,堂上挂着阴山寨木匾,杂物四处散落没有收拾,空堂寂寂,静无人声。他内外迅疾奔了一趟;完全不见人影,看样子人走得很急,一些家当顾不得带走,整座阴山寨变成一座空城。

  姚天是没来还是被他们所擒?霍连逍一颗心惶急焦灼,不死心地里里外外寻了几趟,仍是一无所获,阴山寨众匪果真走得干干净净。

  站在寂静的大堂中,霍连逍心中一片空落落,他心系姚天生死,双眉紧锁。天弟,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来阴山寨路上,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明知姚天年纪小,性子冲动,最见不得不公不义之事,他会为颜雨恩出头,也是意料之内,怎地当时自己就不能好好劝谏,还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令他难堪?如果他落入众匪手中有个万一……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恶寒。站在堂中,冷风袭来,凌乱四散的器物更添心乱,霍连逍从未如此失落仿徨过。

  站了片刻,心想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还是再去寻找姚天的踪迹吧。喟然叹了口气,举步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细小的敲击声,幽微隐密。他本心乱如麻,照说这声音应是听不到的,但这时因找不到姚天,失望之际,已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因而便听到了这极小的声音。

  他侧耳倾听,发现声音来自大堂中央地下,莫非有人被关在地底下?他精神一振,心想底下必有机关,于是四处转了一圏,探摸有无可以启转之处,最后果然给他在堂中太师椅上寻到右边把手可以转动,向右一旋,堂中地板向下开启,露出一个洞来。

  「喂!救人哪!」底下传来的竟是姚天的声音。

  霍连逍大喜,奔到洞口向下看,只见下头是一个八尺见方的地牢,深约一丈,姚天见洞口打开,本来很是欢喜,仰头看见是他,脸色马上拉了下来。

  霍连逍跃下地牢,笑道:「天弟,你果然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谁要你找我来着!我姚天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你霍总捕头霍大人奉公守法,清高得不得了,咱们可不是一道的。」姚天双手抱胸,转开脸去,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天弟,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你原谅我好吗?」

  见到姚天安然无恙,霍连逍喜不自胜,姚天的冷口冷面冲不散他心头的欢喜,他温颜含笑,低声下气地赔罪。

  姚天想起昨天霍连逍当众掴他一掌,心中委屈,眼圈一红。「你当着大家的面打了我,现在又私下跟我道歉,这算什么?当我是三岁小孩,给你摸摸头我就罢休,我是那么好哄的吗?」

  「天弟,愚兄知道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如果你气还不能消,不然愚兄让你打回去好了。」霍连逍右手成拳,敲了左肩两下,情意拳拳。

  姚天横了他一眼,小孩儿撒泼似地哼声道:「谁稀罕!我打你还嫌你皮粗肉厚我手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再说。」上前拉姚天的手,姚天本来要甩脱,霍连逍一记关怀备至的眼神看过来,登时心一软,没有再挣扎,让霍连逍牵着手,跃上地面。

  姚天被困在地牢好几个时辰,暗无天日,焦怒恐惧,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此时竟能重见天日,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看着从天井中照进来的亮晃晃阳光,一时还如在梦中。

  「你怎么知道我来阴山寨?」姚天被关了好几个时辰,又喊又叫,口干舌燥,见桌上还有茶壶,急急倒了一杯水喝下。

  「今天阿福来找我,说他昨天在龙王庙碰见你,他说你要来给断魂虎送行,我才知道你上阴山寨来了。」

  「哦?所以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姚天怨气犹存,说话夹枪带棒。

  霍连逍微笑道:「天弟,愚兄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向他施礼作揖。

  霍连逍一直伏小作低,赔尽不是,姚天心中所积怨怒至此也已消散大半,想想自己也有不是,霍连逍是官门中人,自然要依法办事,自己要去冲撞辜仁贵,这不是令他左右为难吗?

  「大哥,多谢你来找我,不然我就要被困死在地牢底,连死了也没有人收尸。」姚天收起气焰,衷心向霍连逍致谢。

  「对了,你怎么会被困在地牢里。断魂虎那帮人呢?」

  「昨天我被你气得七窍生烟,于是就跑去喝酒。喝到一半,那个叫阿福的就来了。他跟我说他得到一个消息,说断魂虎受不了官府捉拿,打算要迁到别地继续做这打家劫舍的行当。我正心里气不过,就想来找他打打架。可我喝得挺醉的,摸了半天才摸到阴山寨,拍门叫那断魂虎出来,说我姚爷爷要找他决斗,哪知那龟孙子来阴的,先礼后兵,将我骗到这堂上,打开机关,让我掉了下去。我在下面叫了半天,也没人理会我。后来我听到他们搬东西叫喊的声音,估摸着他们是真打算要走了。我心想这下可完蛋了,谁会知道我到阴山寨来了?这群盗匪不把我放出去,我不就得活活饿死在地牢里吗?嘿嘿,幸好我姚天福大命大,老天派了那个阿福去通知你,不然我就死定了。」

  「天弟,你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行走江湖,还是小心谨慎为要。」

  「嘿,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姚天早有觉悟。」见霍连逍蹙着眉,不豫地看着自己,他扁了扁嘴道:「好啦好啦!我下次要这么脑子热起来,又要胡来一气的时候,会先想想你就是了。」

  「这才是我的好天弟。」霍连逍欣慰一笑,他本就俊美,这一笑更是令人心驰神摇。

  姚天面上一红,心想我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大哥,既然断魂虎走了,这事也算了了,我们该回开封去了吧?」

  霍连逍迟疑了一下。「是该回去禀报辜大人,然后就回开封府。」想到辜仁贵责成他要将姚天带回府衙问罪,好不容易姚天转嗔为喜,如果这事现在告诉他,他一怒之下,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来,暗想只有先回平江府再作打算。

  能和姚天劫后重逢,霍连逍暗暗发誓,拼着这一顶官帽不要,也要保姚天平安无事。

  走出寨子,姚天的坐骑被断魂虎等带走,于是霍连逍将马让给他骑,自己为他牵着马慢步下山。

  「大哥,你不是说你家离平江府挺近的,不如我们先去你家走走,再回开封府向孙大人报到。」山道蜿蜒,林相优美,霍连逍又为他牵着马,姚天心情大好,玩心又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再看看吧。」霍连逍满心想着回去要怎么向辜仁贵求情,饶恕姚天冒犯之罪。

  下山之后已是申酉时分,天色已暗,看样子是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回去了。他们在郊外寻到了一家小店,两人折腾一天,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一人一碗面,吃得好香。

  隔天一早,进了平江府,颜雨恩见两人平安归来,大喜过望。姚天也暗自感动,暗喜结识了一文一武两位异姓兄长。

  不一会儿,平江府捕快来找霍连逍,要请霍、姚两人到府一叙。霍连逍没想到一回来就得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暗暗头痛,只得让来人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到。

  「大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这小鸡肚肠的辜仁贵这么客气地请我们二人过去,必定有诈。我前天给他洗了一顿脸,他岂会善罢甘休?」姚天一听辜仁贵来邀,立时怒气大发。

  「天弟,我去见辜大人,你和颜兄先离开吧。」霍连逍计议着为姚天出面领罚,不让他受罪,至于辜仁贵会如何处置自己,那就不管了。

  「那怎么成!我不去投案,那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一定会拿你开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去,我就不信他会拿我怎么样。」姚天知道霍连逍要他先离去的意思是要替自己受罚,他怎会肯!霍连逍苦劝他离开,但姚天坚持不肯,最后只有无奈与他进府衙赴会。

  到了府衙,捕快殷勤地以礼相待,请两人到花厅,说辜大人已备下酒菜在那儿恭候。两人大感讶异,怎么不是开堂会审,反而是设筵款待?这般多礼,反让两人更加提上了心。一个是磊落坦荡,打定主意要为义弟顶罪;另一个却是野性不改,如果辜仁贵要来阴的,他也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来到花厅,辜仁贵已经在居间等候,一见到两人,忙含笑起身相迎,伸手延宾入座。「霍总捕头,姚少侠,请上座。」居然还称姚天为姚少侠,两人心下更是诧奇,相视一眼。姚天心想,该不会是设下什么陷阱引人入彀吧?

  「多谢大人。」霍连逍逊谢,三人鼎足而坐,辜仁贵频频殷勤敬酒。

  「卑职有一事禀告大人,阴山寨断魂虎一干盗贼已经转进它处,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平江府了。」他将阿福所报之事一一说明,不提姚天去挑寨,只说两人去探了一趟,果然人去楼空,再无匪踪。

  辜仁贵闻言大喜。「霍总捕头和姚少侠智勇双全,保得平江府百姓身家平安,真乃大英雄、大豪杰,本府代全府百姓感谢二位。」这事是他政绩上的一大败笔,如果这贼寇能够远离平江府,于己是大大有利。

  他这样大灌迷汤,令两人都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何以前倨而后恭,一改之前趾高气扬的姿态?就在各怀疑猜的客套里,三人交杯换盏。

  酒过三巡,霍连逍提出此间事毕,要回开封府述职;辜仁贵再次重申感谢之意,对于姚天犯上不敬之罪,却是绝口不提,还连连称赞姚天年少英豪,胆气过人等等。姚天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几次孩子性起反唇相讥,辜仁贵都作充耳不闻,一味自说自话。

  辜仁贵亲自将两人送出府衙,到了门口,辜仁贵请姚天到旁边说话。姚天阴阳怪气地眯眼看他,等着他最后有何把戏要出笼。只见辜仁贵露出神秘微笑,恭恭谨谨地拱手道:「请姚少侠代我向令兄致上问候之意。」

  姚天一怔,恍然大悟辜仁贵何以雷声大雨点小,不敢向自己兴师问罪。心想大哥当真神通广大,连他在这里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知他何时来跟辜仁贵打通关节,将冒犯他官威的事情轻轻揭过?事情有了了结,姚天哈哈一笑,向辜仁贵睥睨一视,下巴一扬,再也不理他,走到霍连逍身边笑道:「大哥,没事了,我们这就走吧。」拉着莫名其妙的霍连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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