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出来,用过膳了吗?家里人没发现吧?”他低声问。
“呃。”他楞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没有发现,丫鬟以为我找数据找到昏头,可能在别地方睡着了。然后早膳……用过了。”他问得这么详细做什么?她问的问题可不是这个。
他淡淡地望她一眼:“是雕刻。那个地方雕刻的图纹我不喜欢,麻烦你换过。”
“雕刻的图纹你不喜欢?”她瞪大眼睛,忍不住用秀气的鼻子对着他,“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我前天一整晚没睡,家里跟造船相关的书都被我翻出来找过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存心整我的?如果你不喜欢,不能直接说吗?画一个圈圈很有趣吗?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喜欢搞神秘呀?”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你可以问我,我也没说不告诉你。”
“问你?上次你明明叫我自己去找的。而且你对哪边有意见可以一次说完。这样每次圈一个圈,分明是想整我。该不会最后我改完之后你又说不给我们做了,把图拿去给别家船厂造一艘新船吧?”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忙碌,她心底一阵委屈涌上,眼眶红了,就这么死命瞪着他。
他被她的反应给震慑住了,她那微红的眼睛让他觉得好歉疚,赶紧伸手想握她的手,但她却将图塞进他手里,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袖篱!”他急切地喊她。
“不要跟来,不然我要你好看!”她咬着下唇,每个步伐都很沉,充分显示出她心底的愤慨。
看她那么生气,他只好先打住,不然怕她一个激动会做出令彼此都后悔的行为。
袖篱红着眼睛边走着,抿着嘴无声地抹去眼泪。
想到这阵子忙到团团转,莫非只是被人寻了开心?他只是觉得逗着她好玩,是吧?就像昨儿个晚上趁她醉倒亲她,也只是出于放荡的本性,并不是表示他喜欢她的意思,对吧?他好可恶,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又何必招惹她?
她闷着脸回到船厂,每个张嘴打招呼的工人都闭了嘴,因为他们没见过小姐红着眼眶的模样,大家都慌了。
“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福伯走过来,担忧地问。
袖篱抬头回望,赶紧扯出一抹笑。“哪有发生什么事?”
“可是大伙儿都很担心,因为小姐眼眶红红的,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你跟福伯讲,福伯帮你报仇!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我没事啦……”袖篱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是路上被一只癞痢狗吓到,没事了啦,我以后再也不要走那条路,就不会见到那条笨狗了。”
“这样呀!那以后小姐去哪我都跟着,绝对不会让小姐受到惊吓。”福伯赶紧拍拍胸脯。
她终于露出一抹怯怯的笑,那笑颜一开,附近的工人看了都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们,你们对我真好!”
大家看到小姐那如花的笑容都跟着傻傻的咧嘴笑,有的人挠挠头,有的人挥了挥手,这才放心地去做事。
袖篱看到大家关心的眼神,心头温暖许多,那委屈的感觉终于逐渐散去。反正等她心情好再去找姓霍的算帐好了,现在就先让他当一只癞痢狗吧!
没想到没过一刻钟,这只癞痢狗就自动来报到了。
霍济格原来想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回头再来找殷袖篱谈谈。但是人是往外走了,心头却是放不下那双带泪的大眼睛。最终他还是走回头路,先把其他事情搁下了。
一踏进殷氏船厂的船坞,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些船都是出于袖篱之手吗?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能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聪颖的头脑呢?他没见过这么能干却又如此惹人怜惜的女子。
“是霍九爷,您来啦?”有工人认出他,赶紧招呼。
“恩,你们家小姐在吗?”霍济格状似轻松地问。
“在,就在后厂那边,但是现在心情不大好,霍爷要是谈正事的话,要不要我去请我们少爷呢?”工人赶紧说。
“心情不大好?哭了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开始有些紧张。
“唉,听说是路上被一只癞痢狗给吓到,眼眶都红了,让我们大家看了很不舍呢!我们家小姐可是个可爱的姑娘,大家都怕她受委屈。那只臭狗要是被我逮到,非给一顿好打不可!”工人说着还抡起拳头朝空挥了两拳。
癞痢狗?霍济格的脸色忽然变得又青又白的。
这小丫头真爱记恨,马上帮他安个癞痢狗的名号!
“我自己进去找她,不用费事通报了。”霍济格赶紧大踏步帝走进船厂,就怕再多听一点会吐血。
他穿过偌大的船厂,顺便观察了下船厂的运作情形。没多久他就找到她了,她手里拿了枝笔,嘴巴獗得高高的瞪着桌上的纸,好像那纸跟她有仇似的。
他无声帝绕到她身后。“气消了没?”
羞篱吓了一跳,一转身手里的笔就画过霍济格胸口,偏偏他今天穿了件白褂,这一笔实在非常明显。
“啊,你干么突然出声?你看,衣服都毁了啦!”她紧张地盯着他胸口的墨渍,想对他生气,却又有些气弱。
她明明要专心对他生气的,但他怎么就这样自己上门让她画到衣裳,害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
“不碍事,只是件衣服。”他拿下她手里的笔,然后笑着说∶“还是你想画在我脸上才能消气?那来吧!”他说着又把笔塞回去她手里,顺便还把脸凑过去,甚至蹲低身子让她方便。
看到他夸张的动作,她撅起嘴瞪他,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刚刚明明很气的,现在又快被逗笑了,可恶!
“你来这儿做什么?”她撇过头去不看他。
“我怕我再不来,可能会吃年糕癞痢狗变成垃圾狗了。”他调侃帝说。
她看他一眼。“我又没说你是癞痢狗,谁应声就是谁罗!”
“好,我应声就是,你要我应声,我就应声陨!要不要吠两声来听听?”他靠在她耳边低声说。
她瞧他那讨好的模样,想起他平日那冷冰冰的模样,终于心软了。他毕竟也是放低了身段,她总不好再不赏脸。
“那你还刁不刁难我?”她正经地面对他。“如果你对我的能力有怀疑,我可以拿出成绩给你看。但请你不要再耍我了,天底下忙的人可不只你霍九爷一人。还是我该称你为贝勒爷?”
他神色一整,握住她肩膀。“我没把你当个不懂事的格格看,所以也别再喊我贝勒爷。我不是要整你,而是想探探你究竟对造船懂多少。你的图确实很不错,只要再稍稍修正,肯定可以造出非常傲人的船只来。”
“我本来就很不错,你现在才知道吗?”她终于完全软化了。
“才夸你一下就骄傲了。那我等等要把东西送给你,不是要骄傲到晚上睡不着了?”他笑着说。
“东西?什么东西?”她好奇地问。
“自然是好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帕子包好的物品,放在掌心摊开帕子。
“啊,是蜜饯!”她笑得眼睛都咪了。“这味道闻着都想流口水,你哪弄来的?”她开心地说。
他捻起一颗送进她嘴里,她含着含着就露出神迷的神情,让他真想低头亲她。但是恍然不觉他眼神里的欲望,兀自开心帝说∶“你等一下有空吗?我们带壶茶去林子那边坐坐,那边有条溪很干净,我们可以吃蜜饯配茶。好吗?好吗?”
原本很气他的,但看到他来气已经小了不少。或许这正表示他确实是在乎她的,才会追过来吧?加上他好声好气的,又带了蜜饯给他,她声誉的怒气也和快蒸发了。
“好。”看着她开心的脸,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搁下了。
她开心地张罗着物品,然后顺便问:“我那张图呢?你带来没?除了雕刻的图纹要改,还有想改的吗?你最好一次说清楚喔!”
他苦笑着从怀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图。“没有了,现在我可以不要当癞痢狗了吗?”
她瞋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将那包蜜饯抱进怀里。“看在蜜饯的份上,我饶你一次。”
他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当癞痢狗比较惨,还是价值不比蜜饯高比较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