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踩进自己温暖的小窝,单纯紧编的情绪才获得救赎,一直步步高升的心脏终于缓缓降下至正常位置,令她安心地叹了口气。
卜焱堽径自坐上她的床缘;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了,熟悉得跟自个儿家里一样。
或许是放松的原因,她也因而忘了他之前才发过脾气,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什么都不要。经过短时间的缓冲,他的怒火已经稍稍平歇,剩下的唯有疲惫,对她的感情全然不确定的疲累。我只要妳给我一个解释。
她足尖一顿,文风不动地站在原点。
他忿忿地吼道:说啊!妳说要给我理由的!他从来不晓得自己的耐心这么差,可是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把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劣根性挖出来!
单纯惊跳了下,面对他漫天的怒气,她霍然觉得之前在工作上承受的咆哮根本不算什么。
焱堽……她吞了下口水,走近他并蹲在他脚边。你告诉我,你的顺便真的只是顺口吗?她就是这个结打不开,否则她也不用这么苦恼了。
什么?卜焱堽蹙起居,从来没把她在乎得要命的问题当问题的他,当然不晓得她的意思。什么顺不顺的?妳到底在说什么?
你那天不是说要去嘉义玩,顺便到我家提亲?她试着提醒他。
提起这个丢脸丢到太平洋的滑铁卢事件,他的脸更臭了。妳不是不答应吗?还提它做什么?
她的回答够清楚了,偏偏自己还想不开!每次想起她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去,他的自尊和感情就得承受一次残忍的扭曲,往往令他痛彻心扉。
你不娶我了?她一惊,不禁脱口问道。
他狼狈地咬咬牙。是妳不肯的,怎么,后悔了?
真是!他还来这里做什么?这女人该死的狠心,他干么还来自取其辱?
我没有!她想说的是她没有不想嫁给他,自然没什么后悔不后悔,可是很不幸的,他竟因而会错意了!
够了!好一句没有!这代表她不曾后悔,或者该说她从来不想嫁给他!我听得很清楚了!避开她的位置,他起身疾步往大门的方向走。
焱堽?她愣住了,但她不能再愣下去,否则他就要走了;她绕到他面前,挡在他和大门之间。你要去哪里?
他的眼角抽搐了下。走开! 推开她,他的手按上大门门锁~~焱堽!情急之下,她猛地由背后抱住他的腰。不准走!你要是不说清楚就不准走!
老实说,要不是气氛太凝重、心太痛,卜焱堽真会大笑出声。
这是什么情况?好好笑,刚才在车上是他要求答案,没想到换个位置,连要求解释的人都换了位置,这岂不显得太过讽刺!是妳不说清楚的吧?幽幽的,他叹了口气。一直都是妳不肯,这段感情好像就我一个人一头热;单纯,我累了,没气力再陪妳玩下去。
你是什么意思?她的眼湿了,连带的他的衣服也湿了,因为她的泪拓到他的衣服上,慢慢地渲染开来。我一直都很认真……
妳认真? 猛地一个转身,他用力攫住她的双臂。妳开玩笑的吧?妳要是认真,会不肯向其它人承认我们的关系?妳要是认真,怎会不肯嫁给我?他彻底失控,又恼又苦地向她大声咆哮!
逊毙了,卜焱堽!你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跟她这二十四岁的小女人计较什么?或许对她而言,你实在是太老了!他唾弃地自我垂怜。
你……你干么那么凶?他痛苦,她也不好受,要比大声是吧?来啊!谁怕谁?还不都是你不好?
我哪里不好?他不过是老了点,其它全都好得不得了!
你想提亲就去提啊,说什么顺便?她也有满肚子委屈呢!你那样说好像是叫人家随随便便跟你办个登记就算了;我也是有爸妈疼的欸,那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那我算什么?比个屁还不如!
卜焱堽被她吼呆了、吓呆了,也泛起傻笑了~~所以说,她其实是想当他的牵手、老婆、永远的爱人,是不是?
笑!你还笑得出来?人家在这边委屈个半死,他却傻不愣登的乱笑一通,气死人了!要笑出去外面笑啦!走啦!她开始推他了,等不及找扫把,她直接用手推比较快!
不走。很好,他总算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他们两个根本连最基本的共识都没厘清,难怪吵得屋顶都快翻了,还吵不到重点。我们说清楚,好好的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见他不再凶了,她的语气也软了。
来。拉着她回到老位置,他刚才坐下的床缘,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妳确定我当时有说顺便两个字?老实说,他的记忆很模糊了。
当然有!她指控地瞪他。我可没有冤枉你!
好好好,没有冤枉我、没有冤枉我……又来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不过如果这样可以抱回美娇娘,多错一点又有何妨?他赶忙陪着笑脸。
本来就没有!不然他以为她为什么不答应?大猪头!
喔~~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好笑的眼凝着她。我终于知道妳说什么顺便真的是顺口吗?的意思了。
她撇撇嘴,大小姐还气呢!
他抱着她轻轻摇晃起来。单纯,我有没有告诉妳,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像妳这样让我牵肠挂肚?
没有。不是她记忆力不好忘记了,而是他真的没讲过。
他停了下来,瞪她。我的意思是我爱妳。
噢。她眨眨眼,心虚地低下头。这句就有啦……
老大!她记得可真清楚!卜焱堽无力地翻了下白眼。
所以喽,因为没有女孩子能让我像爱妳这般喜爱,加上我从来没有求婚的经验,所以我……我当时其实是很害羞的。他的颧骨泛起可疑的粉色,可惜她没看到,因为她的头是低垂的。
害羞?她勾起浅浅的笑纹,指尖无意识地勾画着他的胸膛。
还有,我真的不记得当时说了顺便两个字,所以……抬起她的脸,漂亮的黑瞳凝着她。妳把它忘了好不好,只记得我向妳求婚的部分就行了?
嗯。她想都没想便轻允了。
什么?天,他的心跳好快,快得他只听到看己的心跳声,竟然漏听了她最重要的回答。我没听清楚……
我爱你。这是她的回答,最甜蜜隽永的答案。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一辈子的伴侣。
哟!这张帖子总算来了!收到单纯递过来的红色喜帖,赛潘安凉凉地嘲讽着。我还以为印刷厂罢工了呢,一张帖子印这么久!
单纯不明所以地睐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将另一张喜帖交到小李手上。
人家结婚是喜事,干么还取笑人家?小李笑开一口黄板牙,呵呵地道恭喜。不过,我们都以为应该更早一点送到才是。
欸?单纯好像懂了,她终于听出潘安哥和小李哥的话中有话。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我和主编……不会吧!他们一直有在保密防谍啊,他们怎么会知道?
少来了主编,叫得真好听。有些男人往往仗着交情,偶尔忘记男女之间的分际,就像赛潘安。我来替妳想想怎么叫来得好……嗯,妳觉得堽哥哥怎么样?
单纯瞬间胀红了脸,忙递出另一张喜帖给左邺本,半点都不敢答腔。
要死了!潘安哥嘴巴真臭,下次得叫阿美姊逼他刷牙才行!
哈哈哈~~小李听可乐了,他也有满肚子坏水没用到,正好藉这个机会调戏一下善存妹妹。我觉得堽哥哥不够好,欸,单纯,我觉得……
你觉得怎么样?卜焱堽不知何时靠在办公室门口,看似慵懒的眼却不协调地发射犀利的电波。我看觉得这种东西太笼统,小李,你要不要试试看之后再下定论?
嗄?小李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夹了夹屁股。不、不用了,我闹着玩的……开玩笑,没有人喜欢菊花劫的,他也不例外!
嗯。卜焱堽满意了,接过单纯手里的喜帖,逐一递给办公室里的同事。有空就来喝喜酒,记得包大包一点,当心我公报私仇。
你别这样!单纯拉了拉他,小声嘀咕。你这不是摆明了敲诈吗?
看戏本来就要付费的。卜焱堽可不认为自己有这般恶劣,恶劣的另有其人。我们平白演了这么久的对手戏给他们看,难道他们不用负担一点观赏费吗?
对手戏?她两眼一片空茫,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没关系啦,单纯。赛潘安叹了口气,遇上精明的卜焱堽,他认栽了。我们看这么久的戏,多缴一点礼金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小李也苦笑地答腔了。不过待你们结了婚,我们成人部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再上演新的戏码?
那得看下一次,公司会不会再派个小善存下来,不然我们的阿本和小蔡都要继续打光棍喽!
也是,万一派个男人来,不就没搞头了……
单纯惊愕地听着他们的对谈,两只眼越瞠越大,脸颊也越来越红,在失神茫然之际,不知不觉被卜焱堽拖进办公室,远离战场。
焱焱焱……焱堽,他们……她又结巴了,明明好久不曾再犯了说。他们怎么知道……知道……
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倚着办公桌,他好笑地摇着头。我想他们恐怕老早就知道了。那些老不死的,个个精得跟老狐狸一样,要是不知道才有鬼!
怎么会?她惊声尖叫。我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啊!她快昏厥了!
单纯的小单纯,妳怎么会这么天真呢?拍了拍她的脸,贴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顿时让她当场眼前一黑,晕了!
到底卜焱堽说了什么呢?他说:我们是什么都没说啊,可这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对吧?你们觉得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