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枫儿看著自己的身子平躺在大榻之上,而莫腾正坐在她身旁皱著眉注视著她。
自己离魂了吗?
秋枫儿举起自己的手,异外地感到有些沉重,几时听闻魂魄也会增胖?
仔细一瞧,这明明不是她白透到血脉可见的手腕,甚且她身上还穿著一件桃色衣裳!
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儿是她没错,然则这个魂魄却不像是她的。
难道果真如那座鼎说的,她而今已不再是原先的样貌?
进了房间,见著那座鼎,真耶?非耶?
她记得鼎激射而出的白光和自己腕上的玉镯呼应成一气,将她整个人全包裹入一圈白色光芒里。
门後、壁上无数的飞斧朝著她的腿腹劈来,她弯下身徒劳无功地想避开,身上的那圈白光却轰地将那些飞斧全都击挡在地。
「你想要我?」孩子似的稚声问著她。
「你能和人沟通?」她望向屋内唯一的器物——鼎。
「是你能和有灵的东西沟通啦。我是灵鼎,唯一有法力修为的鼎喔!」鼎声洋溢著得意,咯咯笑了数声。
「灵鼎?」
「我专门搜集魂魄,把魂魄的动力归我所使,百年之後,我便可幻化为人形。」
「所以你找上了莫腾?」
「没错,我在他十三岁时遇到他,以镂铁的技术和他交换安身之所。莫腾非常人,他能吸引许多灵体的靠近,而捕捉一些无力反抗的小灵体,有助於我的法力呢!」
「莫腾也能和你对话?」
「不,我施法托梦让莫腾找到我的。」
「我该做什么,才能成为你的主人?」她问。
「我是灵鼎耶!我的主人由我挑选啦!」鼎哇哇大叫。
鼎的主人只能由鼎挑选!
莫腾骗她,只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莫腾,如此孤独吗?她习於平静的心没有该有的怨恨,只是入神地想。
「喂,别发楞啊!我们来场比试吧!你若胜了,我便再托梦告诉他,你是我的新主人。他知道若非是我的主人,一碰到我就要疯狂的,他不敢把我抢回去的,你放心好了!要和我比试吗?」鼎跃跃欲试地说道。
「好。」她简单地回答,只想著白芙蓉还等著她拿鼎回去。
「好简短的回答喔!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无怪乎莫腾现在疯狂地想把这扇门掀了、拆了。」
鼎的声音忽远忽近,竟像是在门内外来来去去。
秋枫儿回头看著门,脚步不自觉地往门口跨了一步,白光却将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也对他有情吧!」鼎看著她眼中的动摇,哧哧地窃笑後继而说道:「我们的比试就以这个来定出输赢吧!世人都说女子首重才德,可我偏不以为如此,你若少了这冰雪容颜,我可不信他还会这样倾心相对。」
「你究竟想比试什么?」她被石板上咚咚咚的敲门声,给分散了注意力。
他这样猛敲著门,不怕公孙鞅从身後突击吗?
「喂!听我说,听我说!我说的可和我们的比试大大有关呢!」孩子顽皮的心性一起,秋枫儿周身的白光被轻轻晃动著。
「我在听。」
「若你换了张容颜、换了个身子,而他依然偏爱你爱到毫无道理可言,或者他还是认出了你,那我就认输,乖乖任由你处置!当然啊,你不可以开口向他解释你的真正身分。你只要一提到真相,就算输了喔!还有哪,那避邪红玉跟著你的魂,我阻止不了,但是为了不让他因为你的驱魔力而认出你,我要封住红玉部分的力量,让它只能保住你,保不住他。这样才公平啊!赌不赌啊,嘻!」
「我输了又如何?」她不甚在意地问道。
「你的魂!我要你的魂!你的魂清白不染,我喜欢哩!」一道轻风,贪心地捂住她额上的红菱玉。
然後呢?
右肩染满血的莫腾冲了进来,自己眼前一黯,便是人事不省。
秋枫儿的目光看向莫腾,并不意外在他身上看到乾涸的血渍——他就这么由著血流,只为了守在她身边?
她胸口一闷,重重地吸了口气。
「你从刚才装死装够了吧!还不滚去打桶水过来!」
莫腾回过头,怒眸瞪向她。
他在骂她?
秋枫儿微愣了下,一时之间没法接受这样的改变,眼眸便凝在他黧黑的面容上。
「要我甩你一巴掌才能回神吗?」莫腾粗声粗气对她低吼著,生怕惊动了床上好不容易退烧入眠的人儿。
秋枫儿对上他眼中的厌恶,柳眉微拧——他明知道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呀。
不对!是他眼中的秋枫儿躺在床榻上!莫非……
秋枫儿起身快步走到铜镜边,镜闻反照出来的人儿当真不是她!
那涂抹过胭脂的黛眉、红唇,及一张她有几分熟悉的鹅蛋脸……
是江滟滟!
身上的香味让她掩住口鼻,打了个如猫般的轻声喷嚏,然则她的双眼却不曾离开过铜镜。
这事著实匪夷所思哪,她的魂进驻了江滟滟的身子!
「你从刚才昏睡到现在,我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跟我装蒜!听不懂人话就滚回老家,少碍著我的眼!」
莫腾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大跨步上前拎起她的衣领。
她沉静的眼凝视著他,没忘了自己和鼎的约定。
你认得我吗?她水澄的眼仰望著他。
莫腾骂人的话全哽在喉咙里,遍布血丝的黑瞳死瞪著她幽然欲语的眼神。他的脸颊扭曲著,额上的青筋偾然浮起。
「搞什么鬼!别以为学她的表情看人,我就会准你偷懒!」
莫腾怒声诅咒著,拖著她的衣领就往门外走。见鬼了,他居然会对著江滟滟的脸失神,还以为看到了秋枫儿的眼!
粗壮的手臂擦撞到门板,他僵住身子强忍著痛。
「你手上有伤,放手。」又尖又锐的声音一说出口,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诧异地捂住自己的唇。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受伤?」
「血。」她指著他染血的衣袖,并没提起自己在昏倒前曾看到他流血的右臂。
「滚去提桶水让我洗把脸!顺便把止痛的伤膏拿来!」
莫腾拽著她衣领,将她和一只大木桶全都狠狠推到门外。
秋枫儿点头,拿起大木桶转身走入清亮的月光之下。她并不知晓自己沉谧的背影让莫腾恶拧起眉,站在门口瞪著她直到她消失在小径。
醪鳄鳄
秋枫儿霉身走到井边放下大木桶,改拿起一只以绳系在井边的小木桶丢入井间,重覆著她曾见人做过的汲水动作。
扑通!木桶沉入了井间,引起层层的水波回音。
她专注地听著水波回音在石井间清脆而悠然地扬起,嘴唇倒是扬起了一抹笑意。
真好听的声音。
只是……这小木桶怎么这么重?
她咬牙皱眉地把一双手心磨到红肿,好不容易才拉起了那个盛满了水的小木桶,将之倒入大木桶里。
扑通!
她俯身再丢下小木桶,一样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水声的回音。
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井边的泥上和她的裙摆全湿了一大片,她才将大木桶装了个八成满。
原来,生活需要这么多的努力。她举起衣袖轻拭去额上的汗珠。
以往在华胥国及白芙蓉的住所,屋边就有可以沐浴洁身的清澈溪流,哪知道提一盆水要花上这些工夫。
「你还有兴致在井边玩水,爷已经在屋子里大发脾气了!」柳丝丝紧张地朝著她的方向直冲而来。
秋枫儿抬头看她,仍不甚习惯有人对她呼来喝去。
「我马上去。」秋枫儿弯身用双手提起水桶,脸先胀成了通红,不知如何使力的她冒出一身的汗,举步维艰地向前移动了两步。
「你是怎么了?这水桶都提了十年了,还拿不动吗?」柳丝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滟滟看起来不大一样,太静、太沉……
秋枫儿没回话,一迳专心地提著水桶,施力不当的结果,是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便飞溅出一些。
「我拿好了,我可不想再被爷的脾气轰上一回!」柳丝丝轻松地提过她手上的大木桶,快步向前:「还楞著做什么?还不先到爷房里伺候著。』
「他要拿止痛的伤膏。」秋枫儿徐声说道。
「他是谁?」柳丝丝愣了一下。
「莫腾。」
「你是被秋姑娘的伤口吓呆了吗?爷什么时候准你叫他的名宇!」柳丝丝左右张望著,确定爷不在周围後才松了口气。
「爷。」秋枫儿轻唤了一回,让自己习惯这样叫他。
「别再痴心妄想了,下人就是下人,你还不快去拿伤膏。」
「伤膏在哪?」
柳丝丝水桶往地上重重一摆,朴实的脸气成通红:
「别以为自己牙尖舌利一些,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伤膏在我们房里的抽屉里,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你要是有良心一点,就顺便把你自己枕头下的东西也处理一下,省得惹恼了我,一状告到爷面前!依爷对秋姑娘的宠爱,你就等著被送回村
里过回那苦日子!」
秋枫儿垂下眼睑看著潮湿的裙摆,一时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莫腾宠爱她?真怪的说法。
柳丝丝瞪了她没有反应的脸庞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转身离开。
秋枫儿走到比邻著石屋而建的小木屋里,拿了伤膏,也替自个儿换下了桃红色的衣裳,穿上一套月牙色的浅色服。
离开前,她想起柳丝丝的话,顺手拿开枕头——
一只用朱红大字写了「秋枫儿」名字的稻草人,赫然出现!
秋枫儿用手指抚著稻草人胸口被戳出的无数大洞,江滟滟对她的敌意这么深哪……
将稻草人扯松成一地的稻草,她手拿著伤膏,以一贯的徐缓步伐走到石屋。
她才推开门,就被莫腾迎面而来的凶神恶煞表情给骇停在原地。
「有本事你乾脆明天再把伤膏拿来……」
莫腾的话没说完,狞恶的眉眼死瞪著她一身的清淡及一脸的幽静。他怔愣了下,一时之间竟以为是秋枫儿站在门口。
「去把你那身见鬼的衣服换掉!」他低吼,脸色一阵青白。
秋枫儿依言走回门口,却听到他的咆哮再度对著她吼来:
「把伤膏拿来!」
她回过身,一声不吭地把伤膏递到他手里。
莫腾紧盯著她的脸,却在嫌恶地闻到她脸上的脂粉香气时,一挥手打落了她手上的伤膏。
秋枫儿没弯身去捡,目光移到床上那个开始频频呻吟的「秋枫儿」身上。
「啊——啊!」
秋枫儿陡地打了个冷颤。
莫腾的目光从「江滟滟」的脸上拂过,一个箭步冲到床杨边。
「张开眼睛看我!」他扣住「秋枫儿」的肩,悍然地想摇醒她。
难怪自己遇见他之後,身上肌肤总是青紫不断,瞧他手臂上债起的肌理就知道他有多使劲。秋枫儿旁观著他的激动,心窝乍然一窒。
以往他总逼得太近,她最多只能瞧得他灼热的黑眸;而今隔著几步距离,他脸上的担忧全都入了眼,也入了心。
她不自觉地捣著自己胸口,低叹了口气,这具身子怎么也有心悸的毛病啊?
「啊!」
床上的「秋枫儿」在他的一番折腾之後,已然醒来。当她涣散的目光终於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她指著「江滟滟」的脸大叫出声!
「你是谁!」江滟滟尖声逼问著,以为自己撞了鬼。
秋枫儿不适合高扬的低冷音调,此时竟一再地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不免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
所有人的目光於是全盯著「秋枫儿」瞧。「她……她……」众人眼中的「秋枫儿」,把自己缩在床榻的—角。
「江滟滟哪里犯到你了?」莫腾回头看向立於一旁的「江滟滟」,心头竟莫名的一动——好熟悉的淡漠神情。
「她是江滟滟,那我是……」床杨上的江滟滟住了口,转头看向柳丝丝,惊惶失措地尖叫:「拿镜子给我!」
莫腾两道浓眉蓦地拧紧,脸上闪过厌恶,他讨厌女人的尖叫声。
白衣人儿发抖的手接起铜镜,对映上自己的脸孔——
「啊!」
铜镜从白衣女子的手中滑落,她猛然对上「江滥滥」那双镜般明澄的眼。
江滟滟心思一转,虽不明白何以二人的魂魄互换,却清楚地知道这是自个儿翻身的好机会。
「我——身上好疼……好痛啊!」江滟滟拧著眉、捧著心,面向莫腾低低呻吟了起来。
这叫疼可是真格的!她身上现在无一处不疼。
「躺好!」莫腾神色紧张地揽过她的腰,将她安置在枕被之间。
「爷,轻点。」
江滟滟眼儿一扬,抛去一个媚如丝的眼神。
莫腾失神地望著她妩媚的容颜,第一次见到她这般风情,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柔声唤他!
莫非,她已心甘情愿跟了他?
「你今日与以往不同……」
莫腾心中一喜,钢铁般的面容也缓成温和,大掌抚摩著她细滑的脸庞,换得佳人一个勾魂笑容。
「爷待我的好,秋儿而今是懂了。」柔弱无骨的女子美颜微低,锐利目光却朝著那个穿著月白服色的「江滟滟」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秋枫儿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著「秋枫儿」与他眉目传情。
「这是秋姑娘的药,大夫交代一醒来就得喝的。」柳丝丝递上了汤药,但觉得秋姑娘狐媚的动作像极了江滟滟。
「我没有力气暍。」江滟滟嗲著嗓音说道,知道爷怎么样也拒绝不了「秋枫儿」。
「我喂你。」
莫腾坐上床杨边,一手拿著汤药,一手小心地避开她肩上的伤,将她细弱的肩揽靠在他的胸前。
「好苦。」小嘴一咂,便爱娇地撇过脸埋入他的胸口——爷的胸膛原来这般结实哪。
「苦也得喝。」莫腾指尖勾起她的下颚,粗嗄声音里全是怜惜:「这几天伤势重,吃几口苦便会没事。我已经叫大夫回去将这些药材掺入最好的莲花蜜做成药丸,日後吃药便不苦了。」
「爷待我真好,可这药汤真是苦难下咽哪。」小脸就这么贴在他的肘臂间,柔柔磨蹭著。
莫腾深邃的黑眸因为欲望而越发暗沉,他的大拇指滑过她的唇,她柔软的舌尖若有似无地轻舔而过。
「你们全滚出去!」他粗声喝道,却不曾回头。
他眯起眼握住她的下巴,在她漾情的眸光注视下,他大喝了一口药,低头覆住她柔软的薄唇,矫舌一拨,那苦药便亲密地一口一口被哺喂到她的唇里。
秋枫儿的脚步无法移动半分,她讶异地张开了唇,双眼圆睁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薄唇怎么会吐出那种让人脸红的娇吟?半掀的眼神怎么会是那么勾魂的妖艳?
那不是她!
秋枫儿轻摇螓首,寻求认同的目光瞬间移到莫腾的脸上——
他刚毅的线条早已不再诡厉,尤其是在「她」的手臂环上他的颈间时,他的肢体狂恋似的接近了「她」。
秋枫儿侧过头,不敢看,也不想再看……
肩上的轻拍引起她的注意,她才回头就被柳丝丝硬拉著往门外走去。
「木已成舟,你就死心吧!」
冢翅验
夜深,人静。
莫腾精壮的身子沉入热水之间,隔著一扇竹制屏风,「秋枫儿」正因为药效而沉沉睡著。
他将僵硬的颈子搁在硕大的木桶边缘,没去理会身上伤口浸入热水所传来的刺痛。
不过是一个晨昏,她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
她的性子做不了假事,她的婉转娇柔确确实实都为了他!
终於得到了她的心哪……男性化的宽唇才扬起一抹笑意,浓眉的紧蹙旋即将整脸的表情拉回了平素的阴郁纠结。
她的改变太诡异!
发生在石屋里的事也太玄奇!
当他一脚踹昏了公孙鞅,冲入西房时,浑身是伤的她已经陷入昏迷。
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能够避开刀斧的袭击?
在西房的异象让他心头隐约地不安,所以方才才忍住了冲动,没让自己要了曲意承欢的她。
她,不该会曲意承欢的——除非她不是她!
不可能!莫腾的脑中推开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或者,她已完全被他所感动!莫腾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但内心怀疑的种子既已萌芽,便无法再除根。
方才的深吻及抚触太过肉欲,完全不似她平素的淡雅漠然。
但,那细眉盈眸薄唇,的的确确是她哪!
然则,莫腾犯然从水里坐直,水珠纷然从他的发梢滑落结实的肩胛——
不对,她没问起鼎,一句话也没问!
「爷房里的热水全准备好了,你去照料一下爷的伤口吧!记得别再让爷睡著了。」
柳丝丝的声音从石门外传来,打断了莫腾的沉思。
「我?」「江滟滟」的语调意外地轻灵。
莫腾脸色一变,专注聆听著。
「当然是你,爷房间的那个大沐桶,我可是提了四、五回水才灌满了,而你就只记得洗掉你自己一脸的红紫胭脂,然後便呆呆地站在菊田前发楞!我知道你是伤心失望过了头,可你难道不该做点事吗?」柳丝丝像是教训不受教的孩子一般地劝说道。
江滟滟站在菊田发楞?莫腾想也未想便低喝了一声:
「还不进来帮我擦药!」
床上的人儿已然陷入熟睡,并不曾因为他这一声大叫而有任何动静。
「马上进去了。」柳丝丝应了声。
「我没叫你!」他猛地沉下声,在一刻便听见了石门被推开的声音。
入屋的人儿没注意到屏风後一双闪著光的黑眸,兀自徐徐地合上门,纤雅地回过身。昏黄的烛光洒在她褪去了所有脂粉的素颜上,那幽幽神态是飘然出众的。
莫腾心一乱,脑中大胆的揣想让他的心跳骤乱!
见她拿起桌上的伤膏,左张右望地显然是在寻找他,他心中的怀疑更甚——
江滟滟连他沭浴的地方都忘了吗?!
不可能!
「我在屏风後头。」他嗄声说道。
秋枫儿依言轻挪过身子,才步入屏风,便被那氤氲扑来的热气给熏红了脸颊。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赤裸的他正端坐在大沐桶之间。
「替我上药。」他命令著,紧盯著她的脸。
她走到他的右侧,从热水中轻抬起他湿淋淋的右肩臂之後,掏出腰间的手绢为他拭乾了水珠——
好深的伤口。
血肉仍未愈合的伤口被热水一浸,更显得血肉模糊。她不爱看这种情景,轻撇过头喘了口气。
「连这点小伤都见不得吗?」他扭过她的手腕,对上她的眸。
「别动。」她没移开视线,但轻拉下他的手臂——
这伤是为了救她而受的,就让她负责吧!
她强忍著心头的不适,轻柔地往伤口上涂抹著伤膏,他每倒抽一口气,她便跟著屏住呼吸。待绿色清香的药味布满了他整个肩头时,她急速地缩回手,捉住胸口的衣襟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她起身直想离开,这热水熏得她一额的汗。
「慢著。」一管铁臂勒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全贴向沐桶边。
她低头瞧著他,目光在他肌块分明的身子看了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
原来,这就是男子的身躯。
莫腾没放过她云淡风轻的反应,环著她的大掌缩紧了臂力。江滟滟平日为他沐身时,总会喜不自禁地贴近他的身躯——
像今晚榻上的秋枫儿!
「你是谁?」他脱口问道,眸光加深。
她心一凛,与他四目交接——他认出来了吗?
「我……」她才开口,马上又咬住了唇,只用一双水然眸子望著他。
不能开口说出真相哪!
莫腾的手勾住她的颈背,迫得她整张脸儿靠近了他。
她僵住身子,不知所措。
他握住她的下颚,强霸地吻上她的唇。
果然,她的唇木然地不知如何反应,那唇瓣还要他费心吮吻几番才得以登堂入室。莫腾一惊一喜,更加深吻著她的芳泽,以试探究竟。
秋枫儿偏侧著头低喘著气,不明白是他的唇舌或是这沐桶里的热气蒸熏得她无力站立。
「是你吗?」莫腾捧起她的脸,锁住那双迷蒙的杏眼。
「你们这些恶鬼别缠著他!」
床上人儿辗转反侧的梦呓让莫腾的神智蓦然清醒。
「我而今是心甘情愿跟了他……」清冷的声音又是一阵低语。
莫腾闻言大惊,狠狠推开身上的「江滟滟」,不留情地瞪著她跌撞到墙边。
除了秋枫儿,没人知道他要求过她要心甘情愿!
「好高明的卑鄙手段!想学秋儿的冷淡,用欲拒还迎来勾迎我!」莫腾凌厉的眼神疾射到她的身上,双肩肌肉因为怒气而坚硬如石。
秋枫儿轻摇著螓首,天性让她没开口解释,和鼎的约定也由不得她解释。
无言的她偎在墙壁睨著他——那神态竟出人意外地扰乱了他的心!
「我不会再被你欺骗!她才是我要的那一个!」
莫腾铁青著脸庞大吼出声,恼火她的无耻与自己薄弱的意志力。
「滚出去!」
她闪身避开他朝她丢来的木杓子,无声地推开了石门。
原来,要一个人真的识得一个人,很难哪……
就在石门再度合上之时,床榻上原该是沉睡的白衣人儿满意地合上了双眼,掩住了眸中计谋得逞的光芒。
幸亏她因为口乾舌燥而醒了过来,否则这飞上凤凰的日子岂不只作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