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曙,晴玉踏着微乱的步履,脸上仍布着睡意,频打着呵欠,捧着盛水的铜盆走进临水斋。
内力极深的曲残郎,早在她一脚跨进临水斋的院门时,就已经清醒了。
他扯过锦被,覆住玉光裸的雪躯。属于他的娇美身子,即使是女人,也不容许窥看!
“嗯……”
玉嘤咛一声,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温暖的身躯磨蹭,细白的小手握成拳,紧贴在他的胸膛。
曲残郎刚毅俊邪的脸庞,不自觉地浮上宠溺的笑。
她潜意识地朝他靠拢,放心地依附,十足地满足了他男性的保护欲。
这时,晴玉将铜盆搁到架上时,细微的碰撞声让玉逐渐苏醒。
她先是微微扇动卷长的羽睫,再慢慢地张开惺忪睡眼。
迷蒙的睡眼微睁,看了曲残郎一眼后又合上,猛地一僵——
她迅速地再次睁开眼,霎时对上一双炯亮狂肆的墨瞳。
“啊!”她娇呼一声,猛然想起昨夜那放浪形骸的狂野欢爱,羞得面红耳赤,连忙挪开攀住他的身子,将被子拉至胸口紧抱住。
“小姐醒啦?”
晴玉只一直以为玉本就习惯早起,她忙着张罗洗脸水,压根儿没去注意床上多了个人。
“我洗脸水打好了,来……呀!”她正拿着热绢巾走向床边,倏地瞧见曲残郎竟裸着胸侧卧在玉身旁。
手绢“啪”的一声落地,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大……大寨……寨主?”晴玉瞠目张口,结结巴巴地喊道。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住,两条腿不停地猛打摆子抖着。
完了,完了!
她居然看见大寨主与玉小姐……
她缓缓向门口挪步,脸上僵直地假笑道:“我……洗脸水有……些冷了,我再去打些热的来……”
话没说完,晴玉便狼狈不堪、脚步跌撞地退出房外。
“哈哈哈……”
晴玉滑稽的举动引得曲残郎豪迈大笑,披散在俊朗面庞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更狂佞邪傲。
“你吓着她了。”玉轻斥道。
曲残郎望着她娇俏芙红的脸,喉咙猛地紧缩。
“啊,你……”瞪着又压叠在她身上的曲残郎,粉颊因他的动作不由得更显鲜红。
“不行,我身子还很痛。”
“一会儿就不会痛了。”
炽热的火焰再度点燃……
※※※
桃腮檀口坐吹笙,
春水难量旧恨盈。
华严瀑布高千尺,
未及卿卿爱我情。
没有人会去打扰曲残郎和玉燕好,当然也没人敢这么做,临水斋里只见他俩俪影双双,犹如一对真正的夫妻。
对此,玉心中其实有些惆怅。
没错,是她亲言允诺只当曲残郎的小妾。可是,连日来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早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对他的同情、怜悯,早在不知不觉间,化作无形却强烈难收的炽恋。
老实说,她也有些厌恶自己的贪得无厌,可这是爱情呀,有谁会嫌爱得太多?
“在想什么?”
曲残郎不悦的口气在她耳畔响起。
“没有啊!”她的眼神短暂地失去焦距,微恍地回给他应付的浅笑。
“你说谎!”
曲残郎扳过她未着寸缕的身子,双眉凝敛地对上她晶莹的眸。
“是我今天不够卖力吗?否则我可爱的小妾居然会恍神。”他挑起眉,深邂的黑瞳半是调侃地俯看她。
是啊,这儿是临水斋,他们在红床上……
从他们圆房的那夜起,曲残郎几乎日夜都窝在这里,她也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
圆房!玉的眸光又是一黯。
她是残郎的妾,能不能用这字眼呢?
“别这样瞎说,我只是累了。”她翻过身,用滑美白嫩的背贴住他结实的胸膛,不想让曲残郎看见她的落寞。
欢情过后,她总喜欢用这种带着撒娇意味的姿势,汲取他的温暖气息。
曲残郎闻言,自负地勾起唇角,对于自己的功力,他可是信心十足呢!
他亲昵地朝她的香肩印上一吻,眼角碰巧瞥见那道复元得差不多的鞭伤。
他掀开半覆在两人身上的薄被,大咧咧地裸着身躯翻身下床。
玉则羞赧地别开脸;即使裸程相见多次,对他的身子可说并不陌生,但她仍然无法适应在光天化日下,大胆地欣赏他健壮的身躯。
曲残郎走到雕花窗子下,从一紫檀小柜里,拿出一只小瓶。
他又上了床,偎近玉,再度回到适才的姿势。
“哪!”他将小瓷瓶递到她面前。
玉看着细小的瓶身,“这是什么?”
曲残郎抿嘴一笑。
“闻闻看!”他抽开瓶布盖,挪至玉的鼻端。
她嗅了嗅,笑道:“是白玉脂肤膏!有生肌润肤的功效,是圣品呢,这东西宫里才有,你哪儿拿的?”
曲残郎但笑不语,由瓶中倒出一些在手心,轻徐地涂在她早结痴的伤疤上。
“其实我从镜子里瞧过,只剩下浅浅粉红的淡痕,根本不需要用上这种好药。”
清新淡雅的药香弥漫着整间屋子,一股清凉的感觉沁人玉的皮肤里,使她忍不住轻喟。
曲残郎按抚着伤疤,动作细心温柔,“我的女人身上不容许留下任何伤痕,淡淡的也不行。”
他的语气强势狂霸,十足大男人,却又让人不由得心头一暖。
玉侧起身子,黑瀑般的秀发披泻在胸前,柔若无骨的纤手抚上他左颊的刀疤。
“白玉脂肤膏是治伤化痕的极品,为什么不用它治好这道疤?”
“试过了,没有用。” 曲残郎淡然、不在乎地说。
或许是这伤痕太久了,也可能是当初毁他容貌的那一刀划得太深了,居然连这皇宫内苑的秘药,也无法治好。
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这道疤留在脸上。
这猩红丑陋的痕迹,日日提醒着他,不容他忘却昔日所受过的种种屈辱。
“这一刀……很疼吧?”她轻蹙黛眉,微哽着声音。
她的轻抚没能安慰他,反倒像是会烧灼他似的,让他感到痛楚。
这记号不正是拜她所赐吗?而她居然还能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他浑身一震,粗鲁地扣住她的雪腕。
“痛,好痛……”
玉心一惊,用另一只手握住被他弄疼的手。微略地察觉到他的情绪骤变,身子不禁窜过阵阵寒栗。
“残……”她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被他那带着怒意的唇给封住。
这是个极为粗暴、毫无温柔可言的吻,如狂涛巨浪般涌来的狂烈愤怒烧红了他的眼,也逼出他血液中嗜血的疯狂因子。
他倏地将她压倒在床上,一抹冰冷寒魅的笑
“不要!”玉倍感难堪地尖叫,吃痛地狂乱挣扎起来。
她的眼神让玉惊恐,蛮横的举动就像在对待一名娼妓般,令她感觉受到屈辱。
“不要?”他抬眼轻蔑地冷笑,语气噙着讥诮道,“你是我的妾不是吗?我要!你就得服从。”
她咬住下唇低泣,难过地承受他在她身上无情、冷酷的肆虐。
曲残郎冷狠的话语,加诸在她身体的粗暴欺凌,撕碎了玉本就无比脆弱的心……
她无助地失声哭泣,却无法阻挡曲残郎恶意的侵略。
曲残郎原本逐渐融化的冰心,再次被无知的仇恨所蒙蔽,他耳边明明听见她嘤嘤低泣,却执意漠视心底丝丝的不舍。
对于她的心碎低泣,他强迫自己置若罔闻。
狂眸中的怒意瞬间转为炽烈的欲火,深邃的眼眯起,着迷地打量她因挣扎而泛着鲜红的身子。
“残郎,求求你……不要……”
玉螓首微晃,用仅剩的微小力量试图摆脱他,娇弱地低呜乞求怜悯。
“你逃不开的!”
“不……”
她抬起虚软的手想推开曲残郎,却让他的大手攫住,反钳在头顶。
“呢!”剧烈的疼痛烧灼着玉的意识,她不禁嘶声惨叫。
丧失理智的曲残郎,全部的意念只是疯狂地想摧毁她,所以对于她的哭喊,根本无动于衷,甚至充耳未闻。
身体的刺痛和心灵的崩裂,让玉逐渐麻痹。
她领悟到他内心的嗜血残酷,已如同燎原野火般,不仅吞噬她珍藏十八年的心,更狠戾地毁灭她多情的灵魂。
※※※
曲残郎粗喘地压覆在玉香馥的身上,薄唇上有着慵懒笑意。
他与她同样汗湿的身躯依旧交叠,恣情地享受欢爱之后的余韵。
“你!”他心满意足地抬头,这才惊讶地瞧见玉布满泪水的脸,和泛出血水的红肿双唇。
神志赫然重回到他的脑子里,使他惊觉出自己对玉的伤害而离开。
“儿——”他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微蹩的眉眼,在瞥见她一丝不挂的身子时怔住。
他一时无法置信地瞪大眼……
他竟在盛怒的情况下,让她细致如瓷的身子,受到这样的伤害!
玉水掐似的雪肤,本就容易受伤,平时一点小碰撞,都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别说是使了劲地捏揉了。
曲残郎的心霎时一阵锥刺。
他心疼地看着她白净的身子,净是拜他所赐的淤紫……
“该死!”
曲残郎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一声诅咒,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会这样伤害她。
玉被他的咒骂声吓了一跳,瘫软的身子惶恐地微颤了下。
她慌怕的举动虽然细微,但仍落人曲残郎阴惊的黑眸里,令他心头一窒。
他终于醒悟到,他有多痛恨让玉对他感到害怕。
他要她爱他,而不是恨他……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又倏地放松,冷硬的墨瞳慢慢释放出怜惜和一丝丝的温柔。
他翻身下床,从刚才取出白玉脂肤膏的柜子里,拿出另一罐暗紫色的瓷瓶,再回到床上。
倒出乳白色的液体,他动作轻柔缓和地涂抹在她的红肿处,像是稍一用力,就会碰坏她。
玉眸光一闪,身体僵直绷紧。
他此刻的柔情、丝毫没让玉感动,反倒使她更觉得自己的不堪。
她全身虚弱到几乎无法动弹,甚至连拨开他的力气都使不上。
曲残郎将药瓶搁到床头,转身欲抚上玉的脸颊,还没够着,就被她挥手隔了开来。
“别碰我!”她的喉头异常干涩,连费尽力气喊出的声音都显得粗嘎暗哑。
他的脸骤然一僵,收回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他阴郁的眼锁住她的,烦躁地发现她蓄意地挪开视线,固执地不愿看他。
“看着我!”
他终于捺不住窒人的沉寂.和玉消极的反应,喝出声。
钳住她纤小的下颚.强迫她与他相对,“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说话!”
他要改变玉对他的漠视与冷淡的态度,这样会让他发狂。
玉没有挣脱他的钳制,也没有力气挣脱。
她疲惫地闭上眼,以为早已干涸的泪竟无法控制地滑落眼角,干裂的唇边扯出一抹凄楚的笑容。
她的笑容让曲残郎心惊.他焦灼地扣住她的肩膀,“不许你笑!”
她飘忽的笑令他心生惶惧,刷白了脸。
然而玉笑意未减。
即使从小在没了娘疼、爹又不爱的环境中长大,她也不曾恨过。
就算他错把她当成玉琦,言语上百般羞辱,甚至让她妾身不明地待在临水斋,她也未曾恨过。
她甚至天真地认为,他跟她有着同样的灵魂,同样的孤独寂寞。
错了!
她简直错得离谱,荒谬!
“我恨你!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么恨过!”玉猛敛住笑,“你说过要毁了我的,不是吗?那么你现在成功了,我视若珍宝的尊严任你践踏,自甘堕落地当你的小妾,而我的身子更是同娼妓般,随你肆意糟蹋……”
“住口!”
“你该高兴呀!你替自己报了毁容之仇了!”她的语气轻柔,却十分具有杀伤力。
“你住口!住口!”
曲残郎眦目怒吼,额际暴出的青筋微微抽搐。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不断急促地喘息着,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生怕一时气极,会失手掐死她。
怒意稍退之后,他才颓然地松开她,下床穿衣。
“听着!”他走到床前,铁青着脸盯看她,强忍着不去触摸她的脸,“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那日是你心甘情愿成了我的小妾,而属于我曲残郎的东西,即便是我不要,也绝不允许和别人分享。所以,你把自己当人也好,作践地把自己比作娼妓也罢;是人,你就是我的人,是娼妓……”
他目光转为森鸷锐利,冷沉地说:“就算是娼妓,也只会是我曲残郎一个人的娼妓!”撂下残戾的话,他拂袖踏出临水斋。
玉没有移动身子,任凭冰凉的空气侵袭她光裸的身子,然而令她沁人心脾的寒颤,却是曲残郎无情冷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