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接触到她柔软的唇瓣后,才知道自己竟爱她这么深,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 早在庙里,她倒在他怀中的那刻起,她的娇影已深植在他心底深处。
但他不能释怀的是,他在她心中竟是这般的粗俗,甚至连大哥都比不上!
他不信!他不信——他紧紧钳住她的双臂,生怕只要一松手她就会跑掉;他狂野的 咬住她的唇瓣,辗转吻著,吻到她无法呼吸,几乎瘫软在他怀里,他仍不打算放手。
这是他首次如此清楚自己心里的感情,怎能就此放手。
许久,他才放开了她。“别拒绝——”
啪的一声,她又给了他一巴掌,眼中却盛满泪水,脸上堆积著怒意。“你以为在醉 红楼里面就可以对任何女人为所欲为吗?你以为每个醉红楼里的女人都等著士你的? ”
“不……”
“是,你就是把我看成这样!没错,我是醉红楼里的人,但我只卖艺不卖身!请你 搞清楚这点,你若想找人帮你暖,我想郁悔姐她不会介意的,毕竟你是她的相好,而 且郁梅姐爱你之深,恐怕连你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非得在我们之间插一个郁梅进来?”他捏紧她的手腕。
“是你将我硬插入你和郁梅姐之间!我们本来就毫无交集,是你硬要我蹚这浑水… …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你满意了吗?”
“你根本就在撒谎!”他几乎要崩溃了。
“是不是撒谎你自己晓得,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郁梅姐的房间在后三间,我想 你比我更清楚。”她指著门口。
“我不可能就此放弃,你别想我会就此放弃!”
他推开门板,而门外站著的人却让两人愣在原地。
郁梅正满脸泪水的站在门外,来回审视房内的两人。
“郁悔姐……”真是该死!这下可真的扯不清了。
杨羽蝶急著想解释眼前的情形,奈何郁悔仅是愁著脸,似乎一句话也听不进耳里。
容云翔一言不发地从郁悔身旁闪身而过,正眼也不瞧她一眼,这种忽视让郁悔眼眶 里的泪水掉得更厉害。
“郁悔姐……”杨羽蝶心里有种愧疚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 抓奸一样的难堪;虽然她和容云翔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别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的解檡,更何况……我亲眼所见,再作任何解释都 是多余的。”
“郁梅姐,情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容家二少爷没任何关系,你不要误会。”杨 羽蝶伸手想抓住郁梅,却被郁梅挥去。
“他在你房里,你才刚入浴完,没有关系吗?”郁悔望向羽蝶唇瓣上的红肿,“真 的没关系吗?”
“不!真的没关系,我和他……我……”
她该怎么说,刚才拒绝他的求爱?如果说了,是否又给了郁梅姐另一次伤害?如果 不说,她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是我在醉红楼里最疼的,没想到却是背叛我最厉害的!”郁悔歇斯底里的摇头 。
“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郁梅头也不回的奔回房,一旁路过的嬷嬷似乎将她们俩的对话听尽,一脸愁容。
“羽蝶,你真的和容二爷纠缠上了?”嬷嬷的声音有些不悦。
今天是不是她的倒楣日!?为什么烦人的事接二连三的来。“嬷嬷,事情不是你想 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等你告诉我。”
屋内一片沉默,空气为之凝结,两人的脸色皆不甚好看。
“羽蝶,好好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我希望是我错怪了你,是郁悔误会了你。”一 脸铁青的嬷嬷首先开口,语气充满苛责。
杨羽蝶低垂的头微微动了下。“事情根本不是郁梅姐看到的那样,也不是嬷嬷你想 的那样。”
“那是怎样的情形,你倒是说来听听啊!”
要她说,还真是难以启齿,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嬷嬷,容家二少爷喜欢她吧!那 多……多不好意思啊!
而且她还无法从他告白的震撼中平复,她不晓得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先前几次见 面,她总是尽其所能的逼退他,打他、推他、骂他、言语刺激他……为什么他还能说喜 欢她?
他送来的糖葫芦的确是让她有些动心了,但来醉红楼的男人哪个不是竭尽所能的花 钱买东西给这里的姑娘,为的是什么难道她会看不出来?讨个欢心、讨个缠绵、讨个花 言巧语、讨个温暖的娇躯,好圆个夜夜缠绵。
她不想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她不要像郁悔姐那样,就为了等心爱的男人能为她多 付出点心力,因而事事顺从、挑好听的话说,她不要变成这样。
嬷嬷急了,迫切的再度问:“你倒是说话呀,告诉我你和容二爷之间到底是什么情 形。”
“我和他永远不会有牵扯,嬷嬷你一向都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来店里的男人,怎么 有可能会和他有任何关系!”她柳眉倒竖,音调不禁提高。
“那为什么容二爷会出现在你房里?为何郁梅会那么激动,哭得那么伤心?令天你 若不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我就不饶你。”
嬷嬷会这么激动自有她的道理,毕竟,抢人恩客是犯了青楼里最严重的忌讳,哪怕 羽蝶只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嬷嬷仍然担心她触犯了这个忌讳。
她也希望有人能替郁梅赎身,从此脱离青楼之地,得到幸福;所以她不能放任羽蝶 抢了别人的幸福,虽然郁梅是醉红楼里的红牌花魁,每个来店里的客人都想点她的牌… …“嬷嬷,我和容二少爷真的没什么关系。”她还是无法将事情经过说清楚。
“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肯说情楚,不向郁梅解释?”
“我有想要解释,但是郁梅姐不肯听,我也没有办法。”
“显然你努力得还不够,我在一旁看了许久,却始终没见你有任何解释的举动。” 嬷嬷语气冷淡。
“好吧,嬷嬷。既然你一直要我解释,我就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给你听。”
“我等你怎么说服我。”嬷嬷替自己倒了杯茶,颇有耗到底的样子。
杨羽蝶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嬷嬷一听脸色骤变,之后喝了口茶,叹口气。
“嬷嬷,这样你明了了吗?”
“唉——一切都是命啊!”
命?太夸张了吧!“嬷嬷,这和命似乎扯不上关系。”
“郁悔爱容二爷有多深,大家都很情楚,偏偏容二爷却看上了你……唉,真是前辈 子作的孽。”
“我也不愿意让他看上啊!”好像全是她的错似的,她才真觉得委屈。
“郁梅爱容二爷有多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真不知该怎么去开导她……”嬷嬷又喝 了口茶。
“嬷嬷,为什么要开导郁梅姐?我和容家二少爷真的没什么呀!”
“刚刚容二爷在你房里的景象郁悔也有撞见吧?这样的情形,谁见了都会有所误会 ,就算你们真的没什么,看到的人也会以为你们有什么。何况郁悔对容二爷早已心有所 属,她会想得更不堪。”
“嬷嬷,那怎么办?”这下她可急了。
“我看你只好尽量找机会向郁悔解释。”
“希望郁梅姐能相信我……”
* * *
“郁悔姐,你听我解释——”杨羽蝶紧跟在郁梅身后。
郁悔一句话也不肯听,哪怕羽蝶已追了她一整天,要求解释昨晚的事情,但她不听 就是不听“郁梅姐……”
“你不要再说了!”郁梅捂住双耳。
杨羽蝶拉住郁悔的衣袖,阻止她再往前走一步。“郁梅姐,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 ?”
郁梅转身面对她,语气冰冷。“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需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的 。”
杨羽蝶生气的怒吼:“郁梅姐!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乌龟,明明没有的事却害怕听 别人的解释。”
“现在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说我是乌龟!?”
“既然这样,我想解释,你为何不听?”她脑中突然一闪,“你怕听见不想听的是 吗?”
“你……你别胡说……”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你一定是怕听见不想听的,才会逃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郁悔姐,你还想自己骗自己吗?”
“羽蝶……”
“郁梅姐,我和容家二少爷真的没什么。昨天他无缘无故跑到我房里来,我也很生 气,我那时刚洗完澡……不过你放心,他没对我做什么,我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就 坐在椅子上。”
“你在洗澡,那小真呢?小真没陪著你吗?”
“小真被嬷嬷叫去搬甜酒酿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嬷嬷,我绝没说谎。”
“真的是这样吗?”郁梅真的有些动摇了。
“嗯,的确是这样,我句句实言。难道郁梅姐你还不相信我的人格吗?”
郁梅沉默了会儿。
“或许是我误会你了吧,他……真的没有对你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举止吗?”
“没有。”
“看来真是我误会了——”
这时,大厅内传来一阵骚动,一名男人对著宅内大喊“嬷嬷是哪位?嬷嬷在吗?”
嬷嬷闻言,连忙从房里出来,急切的步下楼梯。“客倌,我们还没开始营业呢,您 来早了,晚点再来吧!”
“你就是这青楼的嬷嬷?”
“对对对,客倌有事吗?”
“我受人所托,来赎人的。”男人从腰带内掏出几张银票,全数递给嬷嬷。
“赎人?客倌受谁所托来赎谁呢?”嬷嬷觉得莫名其妙。
“赎个叫杨羽蝶的女人。”
“我!?”羽蝶不禁失声高喊。
“你就是杨羽蝶?”男人朝她瞧了瞧。
“是呀!我就是杨羽蝶……可是,抱歉得很,我不认识你耶!”是谁那么好心,居 然要来赎她?
“你要替羽蝶赎身!?”连嬷嬷都觉得不可思议,声调不禁上扬。
“是的,请点一下银票看够不够替杨姑娘赎身。”
“嬷嬷……”不仅嬷嬷不解,连杨羽蝶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个情倌人,又 不卖身,谁那么多事竟要替她赎身?
嬷嬷见到那一叠银票,眉开眼笑的开始数著。
杨羽蝶可急了,她才不想离开醉红楼,和一个可能没见过面的人在一起,说不定赎 她的那个人是个大色狼也说不定。“嬷嬷——”
“你别吵,我在算……”一张、二张、三张、四张……哇!这人可真慷慨,居然送 来四千两!“四……四……四千两会不会太多了?”嬷嬷已经惊吓过度,说话都有些结 巴了。
“这是我家少爷吩咐的,算是偿还杨姑娘以前在这里的所有花费。”
“那也不需要四千两这么多——”嬷嬷口头上虽然客气的这样讲,但心里却想著, 要是这四千两都能进她口袋就太好了。
“不多、不多。”男人相当有礼貌。
“嬷嬷!你承诺过不会把我卖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杨羽蝶急得拉住嬷嬷 。
“羽蝶,嬷嬷这哪是把你卖了呢?人家是来替你赎身的,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你 还不高兴吗?”
“我高兴得起来吗!?赎我的人不知是怎么的人,嬷嬷你没问清楚就莫名其妙的把 找赎给人家,要是那人是个大坏蛋呢?嬷嬷你能安心吗?”虽然醉红楼是青楼妓院,但 她对这里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是说放得下就放得下、说走就真能抛下一切就走的! 为什么嬷嬷不懂她的心?
“不会的,你别杞人忧天了。”
“嬷嬷!”杨羽蝶简直不敢相信。
嬷嬷拍拍羽蝶的手。“喏,你刚刚也听见啦!赎你的人是位少爷,以后你的日子就 好过了,也不需要把钱看得那么重……你也算命好,才会有人愿意赎你的身,你该知足 了。”
“我不想做人家的偏房!”
男人轻笑。“我家少爷还没成亲呢!”
“喏,人家还没成亲呢,你做大房的机会不是高了许多吗?”
“嬷嬷!”嬷嬷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别说了。”嬷嬷回问男人:“对了,请问你家少爷是哪家的少爷?”
“容家。”
“容家!?”杨羽蝶叫得更大声。
郁梅抓住男人。“容家哪位少爷?”她心底只期望不要是容家二少爷。
“容家二少爷。”
郁梅一听,苍白了脸,频频往后退去。“容……二爷……”
“不可能的!我才不要让他赎!”羽蝶瞧见了郁梅的愕然和一脸苦楚。这下子她跳 到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就连嬷嬷都惊愕的拿著银票呆愣在原地。“容二爷?怎么会呢?”
杨羽蝶一把抢过嬷嬷手中的银票,塞回那男人手里。“我不要你家少爷赎身,你全 部拿回去!”
“我只是受人所托,请杨姑娘收拾简便行李,再过一炷香时间马车就会来接姑娘。 ”
男人又将跟票塞回嬷嬷手中。
“我说了不需要你家少爷替我赎身,你没听见吗?我不想离开醉红楼!”
“杨姑娘,二少爷有封信要小的交给你。”还好少爷有先见之明,早备妥了书信。
男人将信递到羽蝶面前,但她死都不肯伸手去接,因为生气,脸庞多了几分嫣红。
“杨姑娘?”
“羽蝶,看看容二爷写些什么。”
杨羽蝶无奈地看看无助的郁梅。
“嬷嬷。”
嬷嬷也见著郁梅悲凄的表情,但她想知道容云翔到底写些什么给羽蝶。“郁梅…… ”
郁梅缓缓回过神,凄凉地对羽蝶说:“接过来看看吧!”
杨羽蝶不敢相信郁梅竟会叫她接过信,她仔细瞧了眼郁梅,发现她眉宇间暗藏的愁 潮。
她有些犹豫、有些疑惑,但是,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封信,拆掉蜜蜡封缄。
她将信函拿在手上,却迟迟不肯打开它,心中莫名地迟疑了起来。
“羽蝶,打开它。”嬷嬷受不了她的迟疑,厉声提醒她。
翻开折叠好的信纸,她开始浏览——小蝶儿:昨日一切历历在目,表白的话确属真 心,切莫错当笑言听。
今日命人带女四千两银票替你赎身,为的是让你恢复自由身,苍天可表我对你的爱 之真。至于郁梅的事,我会解决,请接受我的帮助,我会安排个地方让你栖身。纵使你 只是个清倌人,但你一个女子留在醉红楼实在太危险,我不能放心。
或许你会觉得,你和我仅见数面,我怎会对你如此痴狂。
确是如此,虽相识不久,但我的心里已满满都是你身影。
诚如你所言,我是个成天留恋青楼的男人,不值得你相信我的真爱,或许真是这样 ,但我知道自己的心所属何处。这次,将不再是虚言巧语,我将我最真的一颗心放在你 身上,不要狠心地践踏它,我真的希望你能打开心门试看接纳我。
说来好笑,我突然厌恶自己以前一切行径,要不是因为之前的荒唐,也不会在你心 头留下难堪的印象,更不会让你一再怀疑我的真心,不敢接纳、不敢相信。不过,时间 可以证明一切,我会以找最真的心、最真的感情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给我个机会, 别太快否决我。
云翔杨羽蝶看到最后脸已像烧红的炭,她急急忙忙收起信,藏在衣袖里。
“羽蝶,容二爷信里写些什么?”嬷嬷可好奇死了,频频追问。
“没……没什么。”
“杨姑娘,请收拾行李,马车也快到了,或者杨姑娘没有任何东西想带走?”
她绝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样会对不起郁梅姐。何况,她根本还搞不清自己的心,无 法明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而自己呢?
他不能自私的要她马上离开她生活了将近十一年的地方,纵使她舍得醉红楼里的一 切,也舍不得一起相处、长大的人;就因为如此,她更不能伤害疼她至深的郁梅姐,她 不做这种事。
“请你回覆你家少爷,告诉他,我杨羽蝶不想离开醉红楼,纵使我杨羽蝶一辈子都 得待在醉红楼里,哪怕有一天可能从清倌人堕落成妓女,我也不需要他操心。”她抢过 嬷嬷手里的银票,再度塞回那男人手中,语气坚决、充满愤怒。“再告诉你家少爷一声 ,要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实现我的诺言,让他后悔遇上我。”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既然杨姑娘不愿离开,那小的会把杨姑娘的话转达给 少爷,至于少爷的决定,恐怕不是小的能左右的。”男人将银票收回腰带内,转身离开 醉红楼。
“羽蝶,你怎么那么傻!有人要替你赎身,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还放狠话警告人 家,我真不晓得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嬷嬷看著白花花的银票就这么飞了;心里 不禁一阵气闷。
“嬷嬷,我不能对不起郁梅姐。”杨羽蝶转头望了眼郁梅。
嬷嬷这时才想起站在一旁的郁梅,连忙尴尬的笑著。“郁悔……”
郁梅一刻也待不下去,二话不说便转身上楼,也不管羽蝶在背后喊叫。
“郁梅姐!”真是糟糕透了!她这下就算跳进滔滔大海也洗不去一身腥了!
都是那个臭男人害的,没事干嘛跑来帮她赎身。不过,他……是真心的吗?唉!真 是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