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事了。”医生将手中的线剪断后,安抚着百卫门宝穗。
从曜骈被玻璃盆砸个正着,玻璃厂主人开车紧急将他送医后,她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内心焦急地片刻也离不开。
“他有没有脑震荡?”
“轻微脑震荡,最大的后遗症是头会非常痛、非常晕眩,暂时让他在医院观察几天。”医生将手中剩余的手术线扔到垃圾桶里。“我替他打了麻醉针,三个小时后他就会醒过来,我们会暂时先将他移到观察室去,你可以在那里陪他。”
“好。”
她无法想像,刚才那玻璃盆其实应该是砸在她头上的,但他却快一步挡在她上头,以身体包覆住她,自己却被厚重的玻璃艺术品砸个正着。
一想到刚刚惊险的画面,她的身体到现在还会发抖。
曜骈被送到观察室去,玻璃厂主人承诺会负担所有医药费,毕竟人是在他的工厂里受伤的,而那闯祸的小孩,除了被母亲骂哭外,似乎也没有人想再去责备他什么,至少他以后应该不敢在危险场所里乱跑乱闯了。
看他熟睡的脸,大概真没三个小时不会醒过来,看样子,今晚她得和他在医院里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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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卫门宝穗手里拿着在便利商店买来的咖啡,原以为要熬夜了,没想到推开病房门,却发现曜骈坐在床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你觉得怎么样?”
“你没事吧?”
她在病床坐下。“有事的是你,你的头缝了好几针。”软绵温热的手掌在他额上摸了摸。“你头会不会晕?医生说你有脑震荡现象,必须在医院观察几天。”
“我没事。”拉下她的手,他反而检查起她来了。“你真的确定你没受伤?”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保护到她。
他的关怀让她眼眶温热,她深吸口气拉下他的手。
“没事,我就说了有事的是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你头会不会很痛?”她想去拨弄他的头发查看,却被他闪过,他反手将她按回病床上。
他摇摇头。
“我们回去吧!”
“不行。”她将他按回床上。“医生说了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看有没有后遗症,怎么可以回去?”
“我没事。”
不顾她的抗议,他下床开始脱病袍。
“你不要老是一意孤行,身体是你的,你一定要这么漠视它吗?”
“你也知道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知道它好不好。”在他说话的同时,已快速换下一身病袍穿回自己的衣服。
她拉住他的衣领。“衣服上都是血迹。”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干涸血渍,她看了就腿软。
“没关系,回去再换。”他转身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我们逃跑吧!”
“啊?”
她瞠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拉着往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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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由百卫门宝穗开车,要不是玻璃厂老板派人将车送到医院来,恐怕三更半夜他们也叫不到计程车回去。
将车子开到饭店停车场,他却阻止她,要她将车子开到饭店后的小坡上,她不解地照他的话做,车子来到早上他想强拉她进去的小别墅,车子在门口处停妥,她下车快步跑到另一头扶他进屋。
屋内摆饰简单大方充满金属感,非常的现代化,也非常干净,除了一些应有的装饰之外,并没有太多杂物。
让他坐在沙发上后,她开始专心地环顾四周。
“你是来观光的吗?”这家饭店有提供这种房间吗?一旁的视听设备吸引她的注意力。
“嗯。”他意兴阑珊地回答,躺在沙发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乘机拉回她的注意力。
“头在痛?”她跑去倒了杯水,从口袋里拿出从病房顺手带出来的药,这药是他在昏睡时护士拿来的,因为他还在昏睡,所以并没有吃,这下正好可以止他的痛。
“来把药吃了。”
他将药吃下,头往后靠在椅背上休息。
“是不是很痛?”她跪在他身旁,轻柔地探探他的头。“叫你别逞强,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你就是不听。”
他攫住她的手,目光深切,盯得她连忙将视线移开。
“谢谢你。”她双颊好热。
“只要你没事就好。”发丝黏在她颊上,他温柔地拨开那绺发,柔情的让她几乎快化成一摊水。
或许是昏暗灯光造成的影响,白天炯炯发亮的双眼此时却异常柔和,似带有魔力。
他捧住她的下颚,脸缓缓前倾,看着他的眼闭上,唇朝她靠近,她竟然乖顺地闭上了眼,轻启唇瓣接受他的吻。
他的吻能夺人呼吸,让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的吻轻柔的连棉花球都比不上,生怕会吻伤她般,小心翼翼地在她唇瓣上施展魔力。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味,一种极为舒坦、安适的气息。
离开她的唇半寸,深邃眼眸就像要摄取她的灵魂,令她想动也动不了。
没有说半句话,他的唇再度落下,这个吻充满了引诱,放在她肩上的手温热有力,她只感觉肩膀上的衣带滑下手臂,却动弹不得。
她该反抗!心里这么想,她却任何动作都做不出来,被动地任由他的吻沿着唇瓣滑过下颊、滑过她的颈,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她已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手指带着魔力,轻易挑下她肩上的衣带,当房里的空调从身前吹来,她抖颤地反身抱住他宽阔的肩膀投身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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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绳的日光太强烈,照在皮肤上特别刺痛。躺在泳池畔的躺椅里,百卫门宝穗正享受着日光浴,她的肌肤不太容易晒黑,皮肤白皙得令人羡慕。
昨夜算是彻底放纵吗?否则她怎么会和曜骈有了一夜情?
或许她只是一时被他的柔情迷惑,才会什么都不想的与他发生关系。
他的温柔真的让她心甘情愿,就算他受了伤,嘴里仍旧在乎她的安危,这就像是哥哥一样。
哥哥虽然嘴里老是念着家族如何如何,但对于她,他依旧非常保护,总是默默纵容她的任性,别人总以为他不知道,但其实哥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作为。
忽然脸颊一阵冰凉,吓了她一跳。
曜骈带着笑在她身旁坐下,手里两瓶果汁正是罪魁祸首。
“果汁?”她看他的表情像在看怪物。
“难不成你想喝啤酒?”
“嗯。”她点点头。
“不行。”拉开拉环将果汁递给她。“这种时候喝酒精类的饮料只会让你更渴。”
睨着眼前的果汁,她努努嘴,再抬头看看他,见他一脸认真,她只好勉为其难地接过饮料,喝了一口果真暑气全消,很快的一瓶就喝完了。
看他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难道他头上的伤口不会痛吗?昨天医生可是缝了好几针耶!
“你头会不会痛?”
他摸了摸头。“不会。”
“我看看……”她坐起身想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阻止,她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在冲绳待多久?”他已经比预订时间多待了一天半,再待下去,后面的行程都会延宕,他必须立即赶到下一个目的地,但他却又舍不得离开她。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美丽的容颜让他无法说出要离开的话。
曜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玻璃石。
“给你。”
玻璃石里包着粉透色的小心型,看起来像是镂空的,但却又有着颜色,而且里头还放着一颗颗星沙。
她摇摇手中的玻璃石。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玻璃厂的老板送来的,说是要陪罪。给你!”
她将玻璃石塞回给他。“受伤的人是你,赔也是赔给你。”
“给你。”他态度坚决。
她想再塞回去给他,他反握住她的手。
“收下。”
面对他认真的表情,她只能默默地收下。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甚至将她颊畔的发丝勾到耳后去,拇指爱恋地抚触她的脸,那表情像是想将她的一切记在脑海里一样。
她皱起眉。“你……”话没说完,一旁手机却不识相地响起,不要命的响声划破宁静的泳池畔。
“喂……”他接起电话后就是一连串法语,让她有听没有懂,不过看他脸上出现的困扰与微愠,不难洞悉这是通不怎么愉快的电话。
当他挂上电话后,她才知道,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因为温柔的他依旧会离开,他只不过是个过客,一个对她温柔、呵护备至的过客,总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在他英俊的脸上,她看不见任何表情,他专注地看着她许久后,只是握紧电话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低头睨视她。
“我要离开了。”
她早就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会离开她,之所以接近她只是为了好奇、为了征服。
她嘴角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看起来好凄凉。
征服百卫门家的女人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一件事啊!
他看见了她脸上凄凉的表情,伸出手想摸她的脸,最后却只是动动指头忍下那股冲动。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会去找她。
“我送你回饭店。”
“不用了。”她站起身,“反正我们只是玩玩——”
他拉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是玩玩。”
她抽回手,“但我是。”
说完,她毫不眷恋地扭头就走,走上石子小径、越过美丽的花圃、走过一棵棵的树,直到身影消失。
看着沧凉的身影消失,他知道她又在逞强了。
他的视线被一旁晶莹剔透的玻璃石吸引。
她忘了这颗玻璃石了。
拿着玻璃石把玩,他抬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强忍住追上去的冲动。
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从电话那头将曜驹那家伙揪到面前来好好痛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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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卫门宝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连如何离开饭店、搭上飞机的都没印象,在冲绳的一切都变得好模糊。
卷缩成虾状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她连动的欲望都没有。
房门被人拉开而透进一线光芒,一道人影站在光线中,缓缓朝她走来。
“宝穗?”
床上的身子动了动。
“宝穗,从明天开始你进入Lafa企划部。”
床上人影沉默许久后才发出单音。
“嗯。”
忽然,床动了下,床垫凹陷。
“宝穗。”
她深吸口气后才翻身面对来人。“哥哥。”
“消失了几天,连打个电话回来都没有,一回来就窝在房间里,心情不好?”
她睁开了眼。
“没有。”
百卫门博嗣没再问,房内一阵沉寂后,百卫门宝穗才勉为其难地坐起身,看着她最爱的哥哥。
“我明天就去Lafa报到。”
百卫门博嗣摸摸她的头。“不管这几天你到哪里去,那几天就当是你暂时摆脱百卫门这三个字,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有身为百卫门人的自觉,将Lafa经营好,知道吗?”
她点点头。
哥哥说得对,不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她仍旧是百卫门的一份子,一生都要努力维护百卫门的名誉。
而曜骈,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段插曲,她不该为了他而心情不好,对他,她心中只是失落而已,这并不是爱情,她不可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就爱上他,她只是迷失在他的柔情里而已,就只是迷惑而已。
毕竟除了哥哥外,从没人对她这般宠溺过。
百卫门宝穗浅浅一笑,恢复往日光彩,眼眸明亮地瞅着百卫门博嗣,明白地告诉他她没事,他可以不用担忧,她又是百卫门的人了。
“哥哥,你不用担心。”拉拉盖在腿上的被子,“你将Lafa交给我,表示你已经认同我有足够的能力一肩挑起家族企业,我怎么能扯你后腿,让渡月他们有机可乘。”
“你明白就好。”
百卫门博嗣深沉地看着她,轻轻撩起她颈后的发,颈椎的地方有一道已泛白的痕迹,呈现荆棘状。
“还会痛吗?”
她摇摇头,下意识地将撩起的发拨下,遮掩那块伤痕。
“当初我应该防备渡月将矛头指向你。”百卫门博嗣心中满是自责。
“哥哥,你知道你不能出手,那只会将暗地里的战争搬到台面上而已,你是百卫门的当家,他们再怎么不满意,还是得在老一辈的人面前维持表面平静,你要是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
“再怎么说,我们都拥有百卫门直系大房的血统,他们想爬到我们头上,没那么简单。”
百卫门博嗣手腕高明厉害,只要目标明确,他绝不可能放过,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打倒,那他这个百卫门当家的,不就太脆弱了吗?
“所以他们以为动我就能动你。”她本来也这么以为,但她忽略了,她的哥哥智商两百,熟读中国孙子兵法,纵使他们使用再多的招数,他依旧能见招拆招。
百卫门博嗣目光变得锐利。
“对,他们太过天真。”他不可能放弃这个位置,放弃现在的位置等于放弃以后子子孙孙在百卫门家的生存权利。
听他这么说,百卫门宝穗心里有种落寞感。
她以为最爱她的哥哥应该会为了她而放弃一切,哪怕她赞同他现在的作法,将当家权力紧握在手,但就算她被人挟持,他依旧不肯放手。
她只是私心的希望,唯一的哥哥能够为了她放弃一切。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她却又不希望他这么做,这是很矛盾的一种心态。
百卫门博嗣揉揉百卫门宝穗的发。
“早点睡,明天你就必须开始忙了,接下来你大概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没办法再偷跑去度假了。”他站起身走到门边说完话后合上门。
合上的门带走一室微弱的光芒,百卫门宝穗掀开被单下床走到窗边,靠着窗棂仰头。
因位处山坡处,附近人烟罕至,所以天上的繁星分外清晰。
她记得那夜缠绵过后,他抱着她站在窗边,两人身上披着一条毛毯看星星,他在她耳边说了好多好多情话,柔情地拥着她随着轻柔音乐摇晃,就算不会说笑话,他依旧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然而,数个小时之后,他却换了个人,说离开就离开。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不会在那个地方久留,他就不该来招惹她,招惹了却又为一通电话离开她。
他真将他们的一切当成游戏或春梦吗?
她深吸口气。
不知何时,两颊上已沾惹上不争气的泪水,她粗鲁地以手背挥去所有的脆弱,窗外微风轻拂,她的心底已做了决定。
她决定忘记冲绳的一切,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