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开始,念晓彤的东西全被戴绍虎搬到他的房间,他的理由是——没有她在身边陪伴,他会害怕的睡不着觉;她虽然觉得不妥,但连续几次的试验让她不得不妥协,因为只要她不在,他当晚铁定又作噩梦。
较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真的很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除了牵着她的手睡觉之外,并不曾对她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倒是她,每每在清晨醒来,不是趴伏在他胸口,便是像只八爪章鱼似的攀紧他,这情景往往让她尴尬得无地自容。
不过她曾追问过,他所作的噩梦是不是曾引发他回想起出事前的片断;但他总是一脸茫然,似乎想不出来任何有关联的记忆,不免令她沮丧不已,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跳脱如此暧昧的生活。
藉着还有几天休假,白天,她便拿着在他住处所搜括出来的相本和自己带来的毕业纪念册,一一介绍她认得出的人、事、物,刺激他的头脑,晚上则和他一同坐在玻璃帷幕下,欣赏不受阻挡的美丽夜空,常常让她看得忘神,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偶尔她会上超市买些日常用品及食物,而他总是像只忠心的小狗,主人走到哪儿,他便摇首摆尾地跟到哪儿,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而她也逐渐习惯了他的跟随。
每天吃过晚饭后,她总会要求他打电话到宜兰给他父母,虽然他还不记得亲生父母及祖屋的一切;但这是她的坚持,也许多与他的亲人接触,更能让他早日恢复。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让他父母知道他的近况,并且安心地等待他复原。
虽然她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让他恢复记忆而做的,而且得到他的亲朋好友认同;但可惜的是,他一点进展都没有,难免使她觉得挫败及无力。
明天她的休假就结束了,这天晚上她作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两个人度过愉快的晚餐时光。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上班呐?”这是戴绍虎连着两天来,不断叨念的事。
“不行!”念晓彤将碗盘上的洗碗精冲得干干净净,堆放在一旁的流理枱上。
戴绍虎主动拿起挂在墙上的干布,顺手拿起碗盘抹干。“你去上班,我一个人怎么办?”他嘟嘟嚷嚷地念个不停,像个欧巴桑似的。
“你可以自己找事情做呀。”她把他擦干的碗盘放进碗篮里。“我已经请了两个礼拜的年假,再不去上班,恐怕会被公司炒鱿鱼哩!”
“那正好,我可以照顾你。”他撇撇嘴,半撒娇地要求。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她吐了口气,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再怎么谈都没有结论,因为我们的想法根本无法沟通。”
“是你太过固执。”他将碗盘全部擦好,看着她一个个放进定位。
“我才没有!”她盖好碗篮,转身走出厨房。“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你养;而且我没工作就没收入,总有一天坐吃山空。”
戴绍虎跟在她身后步出厨房。“我可以……”
“不可以!”她实在受不了每天讨论同样的话题,这根本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反正我明天就是要去上班!”
戴绍虎委屈地蜷坐在沙发上,即使他不说话,她都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他想让她心怀愧疚,进而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不过这种把戏偶尔为之可能还有点效果,但常常用可就没用了。
她晃回房间,拿出平常使用的皮肤清洁用品,然后又晃回客厅,装模作样地开开关关,藉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戴绍虎独自生着闷气,眼光却没有离开她,过了好一阵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复习。”她连看他的动作都省了,迳自在手背上擦擦抹抹。
“复习什么?”他按捺不住地往她身边移动,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清洁呀,久没做会生疏,万一忘了怎么做可不行。”她在心底偷笑。
“我只听说过功课要复习,从来没听过连工作都要复习。”他好奇地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怎么当个女人这么麻烦?
“虽然是工作,我也是把它当成功课一般,这样客户才不会流失。”她偷瞄了他一眼,尽量以他能了解的方式解释。
“这是什么?”他拿起一瓶像面霜的东西,反射性地问道。
“清洁霜。”
他又拿起一些瓶子,每拿一瓶就问一次;而念晓彤也不厌其烦地说明,反正只要他不再提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就行了。
“我的天呐,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单单要记住这些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的罐子,就够烦人的了,还得逐一将它们擦在脸上!”他不敢置信地大摇其头,也许他永远无法了解女人的想法,太复杂了。
“其实这些都只是基础保养,如果想真正清洁,最好每半个月到一个月,请专业美容师再为脸部做彻底按摩。”谈起工作,她就有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你很喜欢你的工作?”戴绍虎定定地看着她眉飞色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当然。”她骄傲地抬起下巴。
“以后呢?难道你想做一辈子?”他问。
“也许吧,我没想那么多。”她微微笑着。
他看着她恬静的笑,不觉放松脸上紧绷的线条,他弯起手肘架在膝盖上,用拳头顶着下巴。“晓彤,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好啊。”她爽快地答允。
“目前……有人在追求你吗?”他问得小心,就怕她又不高兴。
“呣……据我同事帮我统计,是有那么几个,但我自己却从没注意过。”她抬起手臂拉拉筋,放松筋骨。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又问。
念晓彤放下手臂,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混乱不堪,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她淡淡地说。
空气似乎变得沉闷,两个人的视线都停伫在地上的瓷砖,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突然门铃声大噪,打破一屋子滞闷,念晓彤如梦初醒,急忙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两人都令她觉得有点眼熟。
“呃?念小姐?”来者显然有些错愕,也许他没有想到会在戴绍虎的屋子里看到她吧!“我是刑柏旸,我们在医院里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我是龚云鹏,幸会。”另一个也说道。
“嗯……请进。”她想起好像在医院见过他们两人,但他们不是她的朋友,她只好先让他们进去再说。
“嗨,绍虎,好久不见。”两人一见到主角,立刻热络地打招呼。
“呃……你们是……柏旸、龚仔?”戴绍虎错愕地看着他们,他还依稀记得他们在医院里的“自我介绍”。
“怎么有空来?”
“来看你好点了没,顺便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公司上班。”刑柏旸说道。
“上班?我什么都记不得,怎么去上班?”戴绍虎皱眉苦笑。
“当然当然,有漂亮的女孩子陪伴,难怪什么都记不得喽。”龚云鹏调侃他。
“龚仔!”刑柏旸瞪了他一眼,见念晓彤早已晃进厨房,便不多加责备。“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戴绍虎摇了摇头。
“惨了,就爱英雄救美吧!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让伯父们母怎么办?”龚云鹏火上加油地直煽风,这下子,戴绍虎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纸老虎。
“龚仔,闭嘴!”刑柏旸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拿根针把他的大嘴巴缝起来。
“没关系,这是事实嘛。”戴绍虎好脾气地为龚云鹏解围。
“噫?你失去记忆,连脾气也转了性啦?”龚云鹏可没把刑柏旸的警告放在眼里,他捧住戴绍虎的头前后摇晃,似乎在研究些什么。
“我?我变了?”戴缙虎愣了愣。“你们说认识我,可不可以告诉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糟了,真的傻得不轻!”龚云鹏夸张地大叫。
“够了!你再多嘴,我就把你从顶楼丢下去!”刑柏旸恶狠狠地威胁道,然后拍拍戴绍虎的肩,多年交往的习惯不觉流露出来。“你别听龚仔胡言乱语,你只要快点恢复记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他的话以安慰性质居多。
戴绍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得容易,可谁知道记忆会不会恢复,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
“不如你回公司吧,试着接触以往的工作环境,也许会快些;反正就在楼下,搭个电梯很快就到了。”刑柏旸建议。
一场爆炸炸出这么多麻烦,除了绍虎,连他自己的婚姻都面临极大的考验,真是害人不浅呐“我看他可舍不得离开这座金屋……”龚云鹏一开口便看到念晓彤端着托盘由厨房走了出来,连忙闭起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