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弘谚把乔南绯送回民宿时,咖啡厅早过了打烊时间,所以民宿前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人也没有。
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说半句话,两人各自沉默的思考着,直到车子已经停在花园前,还是坐在车内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的内心都在挣扎,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先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乔南绯终于率先开口,声音轻而有些虚弱,“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并没有偏头看他,这让他有些无奈的苦笑,“这是应该的。”
“已经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我……也该进屋里了。”
开门,下车,乔南绯始终没有看向陆弘谚一眼,只因为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所以只好窝囊的选择逃避。
她很犹豫、挣扎,心好乱,需要冷静的思考,要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才好。
其实乔楠齐曾经试图帮陆弘谚解释关于收购的事情,但当时的她内心混乱,什么都听不下去,直到现在才有心思重新想着这件事情。
楠齐都已经原谅他了,何况就整件事情而言,他也是被波及到的一个无辜受害者,那为什么她还放不下这一切?她想,这是因为,她曾经那样全心的信任他,但他却一直对她有所隐瞒,这彻底伤害了她对他的心,让她无法释怀。
看着乔南绯离去的身影,陆弘谚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打开车门急喊着,“南绯,等等。”
她在民宿门前顿下脚步,但却没有回过头,“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承诺吗?那个承诺一直有效,只要你一点头,我就会带你走,不管是什么时候。”
“我不懂,只不过这么一点的距离,需要做到那样的承诺?好像要我随着你到天涯海角、好像你要去到什么遥远的世界一样?”
“说实话,我真正该回去的地方,的确是一个非常遥远的世界呀。”陆弘谚不由得再度苦笑,“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母亲住在英国的事情?”
“那又怎样?”
“我本来就住在英国的,并没有久留台湾的打算,况且英国还有关耀饭店海外分部的事情等着我处理,所以我迟早都要回英国去。”
“你说……什么?”
她讶异的愣住,终于转过身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终究会离开台湾回到英国去?这不就表示他们俩要相隔在地球的两方,连见一面都难?
“我和关靖崴已经讨论过,由他坐镇台湾总部,而我负责海外分部是最好的安排,况且海外分部是我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如果我不接手,说什么都过不去。”
父亲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才得知他们母子的存在,一知道就马上追到英国去,
并以设立海外子饭店的理由留在他们母子身边,好弥补过去无法在一起的遗憾。
然而幸福的时间维持没有多久,意外的悲剧就接踵而来,接掌海外分部的责任于是落到陆弘谚的肩上,他责无旁贷。
乔南绯傻愣愣的听着这一切,完全讲不出任何话来,只能让无边的震撼继续刺激着她。
难怪他会说他只是个过客,原来他属于那遥远的彼方,远到她不敢去想,未来要见到他一面,不知道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在台湾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结束之后,我就必须回到英国,不管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我还是希望,在我离开之前能够得到你的谅解,这样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但就算离开台湾的时候,你还是无法原谅我也不要紧,我会继续在英国等待,只要你一句话让我知道,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回来接你的,所以,我对你的承诺会一直存在。”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震惊、错愕,再度的无所适从……
面对她的沉默,陆弘谚只能笑笑,要自己不能心急,等着她做出最后决定,“夜深了,早点睡,别让自己太劳累,而我也该走了。”
乔南绯只是无语的看着他开车离去,直到终于看不见车子的身影,她才神色黯然的进到屋内,当她一走入一楼客厅,就见到弟弟坐在沙发里,一副等候已久的凝重表情,像是知道她今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乔楠齐的确是知道,因为玫瑰暗中跟随她去破坏相亲的事陆弘谚并没有隐瞒他,所以他才会任由姊姊胡闹下去,但在听到玫瑰告诉他今晚发生的意外,他决定,再也不让她再这样糟蹋自己了。
“答应我,从明天开始,不要再去相亲了。”
她没有回答,只不过黯然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她也无心再用这种方式蒙蔽自己的心,以为真的能够把陆弘谚给彻底忘去。
她懒得再自欺欺人,她根本就忘不了他,就算做再多的事情也是一样,只会让她感到自己非常可笑罢了。
看到她那落寞的神情,乔楠齐也不忍心再多苛责什么,只能无奈一叹,放她一马,“很晚了,你快上楼休息去吧。”
一得到赦免,乔南绯马上走过他身旁上楼,像是再不把自己关回房内,她就会在他面前失态一样。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再度顿下脚步,终于淡淡的开口,“你有什么话干脆就一次说完吧。”
“我知道你心里很烦很乱,所以这一段日子我放任你麻痹自己也不去干涉,可是我发现你似乎一直走不出来。”乔楠齐轻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听我的,别再当缩头乌龟,如果你能早点正视内心真正的情感,你这一阵子也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了,连带的害另一个人也跟着痛苦。”
他的话像是针一样直接刺到她的心口,让她疼痛不已,原来她的自我折磨不只自己痛苦,也让陆弘谚跟着受伤了,是吗?
所以,这一阵子的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净做些蠢事,还差点害自己陷入危险,让大家担心,她真的很可恶,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冲回房里,乔南绯倒在床上,自嘲的笑着,她的房间好安静,因为再也听不到小小的声音,她的床好冷,因为再也没有那一个男人来温暖她的床铺,她感到好寂寞、好消沉、好无助……
他会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呢?她想要见他,就算是在梦里也好,她没有勇气当面对他说出口,因为她的确是个缩头乌龟,就像楠齐所说的一样。
好累,不只身体累,就连心灵也累,她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床上无声落泪,直到不知不觉的睡去,再也没有意识为止……
*
在那之后,乔南绯就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虽然没再去随便相亲,但那没有生气的模样反倒让乔楠齐更担心,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陆弘谚的手机号码一直都没换,她知道只要自己打电话过去,就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但她却总是拿起手机,就开始犹豫,最后还是沮丧的放下,就是没有那个勇气打过去。
打了之后,她到底该和他说些什么?她不知道,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对着手机发愣,始终不敢让电话有被接通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窝囊,现在的她缺少一个非见他不可的强烈理由,所以才会如此挣扎。
“没有用?是呀……”意识到自己这不知道是第几次对着电话发愣,乔南绯不由得笑着自嘲,“我真的很没用……”
“南绯。”就在这时,乔楠齐转开门走了进来,“咖啡厅里来了两个客人想要见你。”
“什么客人?”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
乔南绯困惑的皱起眉,完全想不到是什么人要见她,但还是稍微整理一下衣容,下楼来到咖啡厅里。
乔楠齐指着花园角落的一个位置,她才知道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很漂亮,男的看起来有些冷漠,他们正喝着刚送过去的咖啡,感觉上相处非常融洽,就像是一对恋人一样。
那男子的样貌很像陆弘谚,让她有一瞬间的呆愣,在冷静下来后,她忍不住又自嘲着。原来她已经思念他到这种地步了吗,只要对方有陆弘谚的影子,不管认不认识,都能牵动她的情绪?
重新整理好情绪,乔南绯才来到他们面前,语气平和的询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乔南绯小姐?”开口的人是楚黛,她马上漾起笑容,“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面了,请坐吧,有人托我带个东西给你。”
乔南绯虽然感到纳闷,却还是坐了下来,“是谁麻烦你带东西给我的?”
“我想,你看到东西,自然就会明白的。”
楚黛将脚边的一只小宠物篮放到桌上,推到乔南绯面前,“你自己打开来看看吧。”
乔南绯犹豫了下,这才将篮盖给打开,只见有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西施狗正窝在里头睡觉,睡得香甜,对身旁的所有声音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讶异的瞧着这只狗,眼眶忍不住泛起激动泪光,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它身上柔软的毛,眼眶中的泪水积得更多,就连鼻头也开始酸涩起来。
好像……它的毛色好像小小,就连睡觉的姿势也好像,这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小小又重新投胎了,再度回到她身边一样。
看着她那激动的神情,楚黛淡淡一笑,开始解释,“有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几乎踏遍北部大大小小的宠物店,就是想买一只西施狗,没人劝得了他,不知道是上天可怜他,还是他的运气好,还真的让他找到了这只狗,要不然我还真担心,他会不死心的继续找下去。”
楚黛不需要明讲那个人是谁,乔南绯也知道是陆弘谚,这让她既是感动,却又想骂他笨蛋。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就只为了找寻一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狗?
小小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如果没有你们关桌集团,小小也不会失去它的性命,你也是凶手之一!
她想起来了,当初她的口不择言一定也狠狠伤了他的心,让他内疚不已,但那只是她的一时气话,当她沉淀下心情,她也清楚,这件事情不该怪他的。
但他却为了她这句话,走遍大大小小的宠物店,就只是想要把小小还给她,这让她怎能不感动,不说他傻呢?
“那个笨蛋……”
指尖轻抚着小西施温暖柔顺的毛,乔南绯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见他,真的好想好想,她要告诉他她已经不怪他了,她还是深深的爱着他,从来就没有变过。
她泪眼婆娑的瞧着楚黛,不怕出糗,只想知道陆弘谚的行踪,“他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
“他怕你还不想见他,所以犹豫了许久,还是拜托我帮他送来了。”
“那个胆小鬼……”
岂止他胆小,她也是同样的胆小呀,要不然就不会拖了这么久还是不敢按下通话钮接通电话,只会拚命对着手机发呆,在晚上睡觉时默默想着他流泪,却不敢让他知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她一定要见到他,再也不让两人分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