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书房叙着话,而另一头的后宅里,颜展眉与祈庭月会面,祈庭月满是惊喜。
“展眉,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我们要好一阵子才能再相见,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月,你竟然特地来看我。”
颜展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不是特地来看你的,是有事来找你大哥。”
“你有事找我大哥,是什么事?”祈庭月有些讶异地道。
颜展眉将父亲的事约略告诉她,祈庭月听得是频频蹙起柳眉。
“你爹居然落在安东侯手里,据说他为人残暴,若是你爹一直不肯就范的话,也不知他会不会……”
她话未说完,就见颜展眉愀然变色,说道:“那我得尽快与你四哥举行婚事才成。”
祈庭月怀疑自个儿方才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否则颜展眉怎么会突然说起要与四哥成亲一事?
“你要嫁给我四哥?”她满脸狐疑的道。
颜展眉将先前祈澄磊说服她的那番理由告诉祈庭月,最后下了结论,“所以安东侯没有理由不让我爹来送我出阁。”
祈庭月没想到四哥为了娶颜展眉,竟编造出这样的借口来,不过听起来也不是全然没道理,也难怪颜展眉会信了。
她忍不住问道:“那万一安东侯还是不肯放你爹呢?”
“那我就找书院的先生和我爹的学生们,一块儿上安东侯府要人!我爹是育鹿书院山长,备受世人敬重,他若敢不放,我就向天下人控诉他囚禁我爹的事,我就不信他能堵得了悠悠之口。”
见性子一向羞怯柔婉的颜展眉面露愠怒之色,这番话又说得咬牙切齿,她不得不相信,届时若安东侯还不放了颜不忘,她真会亲自带着书院里的师生们前往安东侯府要人。
原来性子柔弱的她,想保护她所在意之人时,也能变得强焊无比。
祈庭月登时充满义气的道:“好,到时我陪你一块儿去安东侯府,要是他敢不放了你爹,咱们就砸了他的侯府!”
祈兆云等人在商议完祈澄磊与颜展眉的婚事后,这才缓缓来到前厅接见安东来使。
安东来使有两人,一人名叫安元明,另一人名叫史锐,两人皆是安东侯麾下的部属。
几人各自行礼,客套的寒暄完后,木运莲这才代替祈兆雪出声询问两名来使。
“安东侯遣两位大人过来,不知是有何要紧事?”
“不瞒诸位,侯爷派我们两人前来,确实是有一事想拜托南风侯。”史锐出声道。
祈兆雪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有话就直说吧,本侯还有急事要办呢。”四弟要大婚,他得让人赶紧挑个吉日送来,还要准备聘礼和迎娶的事。
史锐拱手一揖之后,说道:“那在下就直说了,听说颜山长的女儿如今正在南风作客,我们侯爷希望能将颜姑娘迎回安东去。”
祈兆雪抬手一拍桌案,吼了声,“你说什么,你们想将颜姑娘带回安东?!”
两名安东来使冷不防地被他这么一吼,不禁惊得脸色微变。
祈兆雪扮黑脸威吓两人,木运莲则扮白脸,温声询问道:“你们如何知道颜姑娘在南风?”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不少人亲眼目睹颜姑娘出现在乐云城,不算是个秘密吧。”史锐不疾不徐地答道。
他并不知颜展眉如今人正在侯府里,以为她人还在乐云城,两人只是依礼先来拜会南风侯。
祈兆雪沉下脸驳斥道:“安东侯凭什么找我要人?说到这个,我也正想找他讨人呢,让他把颜山长给我送来,也好让他们父女在我南风团聚,来个双喜临门。”
“南风侯既然已知颜山长在我安东作客,那在下也不隐瞒了。颜山长日前已将颜姑娘许配给在下为妻,她如今是在下的未婚妻,此次前来是特地接她回去拜堂成亲,还望南风侯成全。”史锐昂首看着祈兆雪,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就不信祈兆雪还能再出言反驳。
一直坐在一旁没开口的祈澄磊听闻此言,出声问道:“你说我恩师将展眉许配给你,你可有什么凭证?”
“我这儿有颜山长亲笔手书一封为证,祈四爷既然在颜山长门下受教过,当识得他的字迹吧。”
史锐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件,一名随从上前接过,递给祈澄磊。
祈澄磊将那封信拆开,阅完,脸色有丝古怪,但只一瞬就不着痕迹的掩去眼里的诧异,慢声道:“你来晚了,我与展眉已订下婚事,不日就要成亲,所以适才我大哥才会希望安东侯能将我恩师送来南风,一来与展眉父女团聚,二来正好主持我与展眉的婚礼,这也是方才我大哥所说双喜临门的意思。”
“我从未听说颜姑娘与祈四爷有婚约之事,想必颜山长也不知此事。”史锐脸色一变,他身边的安元明神色也不好看。两人奉命前来,若没能办好事情,回去免不了要受罚。
祈澄磊慢条斯理的回道:“你现下知道了。劳烦回去替我转告恩师一声,我本欲前往书院向恩师求亲,却不巧遇上水淹平仓镇,当我赶到书院时,只找到展眉,却寻不到恩师下落,为此我与展眉忧心如焚。
如今知晓恩师在安东作客,我正好可以亲自去迎接恩师前来南风与展眉团聚,并送展眉出阁,想来安东侯应当也有成人之美,乐见他们父女团圆。”他特意口称恩师,又在话里隐去颜展眉是祈庭月带回来之事,以显示他与颜家父女关系亲近。
史锐当即驳斥道:“自古儿女婚事该当由父母作主,颜山长已将女儿许配给我,这婚事当遵从父命才是,还望南风侯与祈四爷别为难颜姑娘,让她成为不孝之人。”
“恩师是不知我与展眉早已私订终生,这才会在不知情之下允了你的婚事,倘若他知晓我与展眉之事,定会无比欣喜。”
史锐亲眼看过那封信,知晓里头写了什么,遂冷笑着嘲讽道:“但颜山长似乎并不认为祈四爷是个良婿,若是得知颜姑娘与祈四爷的婚事,只怕难以安心。”他接着出声要讨回适才那封信,“颜山长手书之信,还望祈四爷归还。”
祈澄磊没还,还当着他的面将信收进衣袖里,回道:“这信既是给展眉的,我再转交给她便好。”他露出一脸恳切的表情,“恩师素来看重我,因而对我要求甚严,加上我年少时性情放荡不羁,难免让恩师有所误会,不过今时已不同往日,不如我与你走一趟,当面请示恩师,他究竟要将女儿许配给谁。”
闻言,一旁的祈兆雪立即接腔助阵。“我刚好要拉一支兵马前往滦山练兵,可以与你一块儿去见见安东侯,我与他多年未见,正好能藉此机会与他叙叙旧。”
滦山与安东接壤,翻过滦山就能抵达安东的领地,双方都有派兵在边界驻守。
“南风侯这是在威胁在下吗?”史锐忿忿地道,一旁的安元明也面露戒备之色。
祈兆雪登时横眉竖目,“本侯何时威胁你了?!本侯不过是想藉着练兵之便,顺道拜访安东侯,这等亲睦之事竟被你曲解成威胁,史大人,你这耳朵莫不是有问题?回去好好检查检查,要是听错了什么重要的事,传错了话,可是会掉脑袋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安元明,直到这时才出声道:“史大人也是一时嘴快,还请南风侯莫见怪,容在下再问一句,南风侯是不愿让颜姑娘随我等返回安东吗?”
祈兆雪虎目一瞪,“她都要成我的弟媳了,我若让她随你们回去,我四弟岂不是要恨死我这做大哥的。”
木运莲温声接腔道:“安大人,不如你回去向你家侯爷说一声,等四爷和颜姑娘的婚期订下后,我家侯爷定会请他来喝一杯水酒,也会派人去接颜山长,好送颜姑娘出嫁。毕竟颜山长膝下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出嫁,做爹的哪能不亲自送女儿出阁,若错过女儿的喜事,只怕会让颜山长遗憾终生。”
史锐张嘴想反驳,但被安元明给拦住了,他朝祈兆雪三人拱手一揖,“在下会转达南风侯的意思给我家侯爷的,告辞。”
祈兆雪不肯交人,他们再继续争辩下去也讨不了好,只能如实回去覆命。
见把安东来使给气走了,祈兆雪满脸快意的看向四弟,豪气的哈哈大笑,嘉许道:“澄磊,你这趟回来得正好,几句话就把安东的那两个来使给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夹着尾巴跑了,真是大快人心!”
祈澄磊却若有所思的垂眸,拿出适才那封信再仔细看了遍。
木运莲见状,遂问道:“那信有什问题吗?莫非不是颜山长亲笔所写?”
“看这字迹应是他亲笔所写。”怪就怪在这里。
“可是有什不对?”
“颜山长是受人挟持到安东的,依他那性子,不可能甘愿被人逼迫,更没有理由还将女儿许配给那史锐,除非他两眼都瞎了、两耳都聋了,否则岂会挑上史锐那厮为婿。”祈澄磊这话里透着酸味。
木运莲听他这般贬损史锐,再细想方才他求娶颜展眉一事,倘若不是祈澄磊自个儿也中意,是没有人能逼他娶颜展眉为妻的,难怪刚刚祈澄磊句句针对史锐。
“那你又说这封信是他的字迹,难不成是安东侯找人仿造了他的字迹?”木运莲问道。
“要不木叔你拿去看看吧。”祈澄磊将信递给他。
木运莲看完,也面露异状。
祈兆雪瞧见木运莲的神色,纳闷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那信真有什么不对劲?”他一把拿过那信,低头细细看完,顿时没好气的瞪向四弟,“你在育鹿书院求学时,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颜山长,让他这般不待见你,还在信里痛骂了你一顿?”
祈澄磊为自己辩解道:“大哥,颜山长是一位心胸十分宽厚且开明的儒者,他岂会在信里以如此不堪的话来批评自个儿的学生。”
虽然昔日在书院时,他曾因伤害花木被颜不忘罚过几回,但此后未再受罚。当年离开时,颜山长还曾勉励他,让他回去以后能苦民所苦、忧民所忧,凡与百姓有利之事便做,与百姓无利之事少为。
他自认未辜负颜山长的期勉,自接掌乐云城后,乐云城比以前更加兴盛繁荣,冤案少了,徭役也少了,他这城主可是被不少百姓爱戴和称颂。
“那他为何在信里这般批评你,反倒极力夸赞那史锐?”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之处。”
“会不会颜山长是被逼着写这信的?”木运莲揣测道。
祈兆雪数年前也曾在颜不忘门下受教,知悉他的为人,遂说道:“若是有人逼迫他,那老家伙一个字都不会写。”
三人不禁围在一块儿,研究起这封信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