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颜展眉一脸认真的承诺道:“那我这一路上都装着不认得他们,你也别同二哥和三哥说我认出他们的事。”
祈澄磊应了声,好奇的问她,“二哥的易容术虽及不上大嫂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挺高明的,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们的肤色和五官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可他们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换言之,她是凭直觉认出他们。
见她竟仅凭感觉就认出二哥和三哥来,祈澄磊有些讶异,“下回我试试让二哥替我易容,看看娘子能不能认出为夫来。”啧,他家娘子本领不小,既能与植物说话,还拥有看穿易容的好眼力呢。
“还是不要吧,万一认不出来……”她话未说完,就见他嘴角一勾,露出邪佞的表情。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颚,“你若连自个儿的夫婿都认不出来,你说为夫该怎么罚你?”
瞅见他那邪气的表情,颜展眉吓得推开他那张太过靠近的脸,接着思及什么,她伸手将他那勾起的嘴角给往下压。
祈澄磊倏地眯起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对他这张俊脸动手动脚。
她缩回手,柔声解释道:“你以后别再露出这种表情来,会吓坏咱们的宝宝。”
闻言,他瞬间愣了下,直觉地往她肚子望去,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了?”
她用一副“你怎么变傻了”的表情看着他,“咱们这才成亲几日,怎么可能这么快有孩子。”
“你方才不是说咱们的宝宝……”
“以后咱们总会有宝宝的,爹说过,孩子得从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教起,所以我才让你别再摆出这副坏人脸来,免得咱们的孩子出生后长了张坏人脸,那可怎么办。”说到这里,她面颊微微发红,想起成亲这几日,他夜夜求欢,说不得她肚子里真有了宝宝也未可知。
祈澄磊被她的话给逗得哭笑不得,俯下脸,将耳朵贴在她肚腹上,“我这几日这么卖力,我听听这里是不是有孩子的心跳声了。”
颜展眉臊红了脸想推开他,“你快起来,别闹了。”
与她笑闹了一番,他坐起身,张臂将她纳进怀里。“你放心,咱们这趟前往安东,定会让你见到岳父的。”
“嗯。”颜展眉轻应了声,靠在他怀里,聆听他沉稳的心跳声,那惶然不安的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安东·挽花城
两名男子坐在几案前对奕。
其中一名年约四十多岁,身量微胖,下颔蓄着一绺胡子,细长的双眼藏着一抹睿智;另一名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他双腿不良于行,坐在一张特制的木轮椅上,面容瘦削,肤色略显苍白。
瞥见对面那中年男子枯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一个角落,他笑了笑,温声说道:“在下又输了,颜山长的棋艺,真是越来越教人难以捉摸。”
颜不忘拈着下颔的胡子,笑道:“我这棋艺还是这段时日在安东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倒是三公子今日下棋时似有些不专心,在不该落子的地方落了子,才会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赖沐青没有否认,颔首道:“颜山长说得是,今日我心里确实揣着一件事,也不知当不当讲,故而分心了。”
“哦?是何事让三公子这般为难?”颜不忘面露关切之色的询问道。
在他被带到安东的这几个月来,这位安东侯的三子常来陪他解闷,虽因双腿自幼残疾,令他无法如正常人般行走,却是饱读诗书、才识过人,对时事颇有见地,两人倒也相谈甚欢。
赖沐彦垂眸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人木制棋盒里,略显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棋子碰撞声响起,“实不相瞒,这事与颜山长有关。”
“该不会侯爷又要让我写信了?”颜不忘打趣的笑问了句。
闻言,赖沐青自责道:“上回二哥来逼迫先生写信,在下无能,阻止不了,不过如此卑劣行径已做过一次,岂可再为。”说到这儿,他抬目望向颜不忘,“我就不瞒先生了,是南风侯遣了使节团前来安东,而率队的正是令嫒以及她刚成亲的夫婿祈澄磊,他们不日就将抵达挽花城。”
闻言,颜不忘面露喜色,“这么说,我再不久就能见到我那宝贝闺女了。”下一瞬,似是想到什么,他喟叹了声,“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成亲,我却没能亲自送她出阁。”他语气里的遗憾之意流露无遗。
赖沐青歉声道:“是咱们对不住您。”
当初父亲听了二哥的怂恿,悄悄派了人前往育鹿书院,打算暗中将颜不忘带回安东,借助他的名望招揽天下士子前来依附。
没想到颜不忘一口拒绝,暗卫们只好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人给掳了回来。
而颜不忘不愧是举世敬仰的大儒,尽管被胁持至安东,仍是处变不惊、从容不迫,不论父亲如何威逼利诱他,都无法使他折节。
父亲因此暴跳如雷,一度想让人对他用刑,可颜不忘当时不仅面无惧色,还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人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皮肉之痛,安东侯记得让人打轻点,否则一不小心让我给生生疼死了,我担心安东侯可要担上万世骂名。”
父亲到底也不敢冒险,毕竟若真打死了一名深受世人所景仰的大儒,光是天下人的唾骂,怕就要让安东永无宁日,只好将颜不忘软禁起来。
赖沐青每每忆及此,还是深有愧疚。
颜不忘殷切的望着他,说道:“安东侯把我这没用的老头子困在这儿这么久,也只是浪费米粮,不如你让他把我这老头子放了,正好让我同我闺女一块儿回去。”虽然在这儿被好吃好喝的供着,但不得自由,还见不着宝贝闺女,与坐苦牢无异。如今听闻女儿来了,他恨不得插翅飞去见宝贝闺女。
闻言,赖沐青垂阵不语,少顷,他说出一件颜不忘不知道的内幕。
“将颜山长强留在安东之事,我与大哥都不赞成,这事全是我二哥唆使父亲所为。这段时日,我和大哥不断地劝谏父亲放您回去,父亲也几乎已被我们说动,不想前几日父亲竟突然重病,整个安东侯府改由二哥所掌控。”
颜不忘没想到还有这内情,微讶道:“所以眼下是你二哥不愿放我回去?”下一瞬,他捋着胡子望向赖沐青,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三公子告诉我这事,莫非是希望我能为三公子做些什么?”
“惭愧。”赖沐青拱手一揖,“本来这是我安东的事,不该牵累您,如今却厚颜的想借颜山长之名来行事,还望您能见谅。”
颜不忘微一沉吟,心里已有几分明白如今的情势和他的目的。
“你是想借由我的名义,利用我那女婿替你和你大哥做事?”如今安东侯重病不起,赖家的三个儿子内斗,老大和老三联手想要对付掌握了大权的老二,奈何两人的势力不及老二,所以打算要找外援。
而此时能为他们所用的外援,正是赶来安东的女婿一行人。
赖沐青佩服的称赞道:“不愧是颜山长。没错,我与大哥确实是有意想借助祈家四爷之力来对付我二哥,救出我父亲,只要能此前的困境,我定会将亲自送您离开安东。”
颜不忘冷不防地问道:“那万一失败了呢?你二哥如今既已掌控侯府,要对付他可不容易。”他虽然想离开安东,却也不愿晚辈们为救他而涉入赖家兄弟的内斗,招来杀身之祸。
赖沐青沉默须臾,似是下了决心的允诺道:“只要他们肯相助一臂之力,不论成败与否,我定护众人平安离开安东。”
祈澄磊一行人抵达挽花城,包下一处客栈落脚,接着与育鹿书院、北辰和镇西派来的人会合后,祈澄磊即刻派人持着他的拜帖,前往安东侯府求见。
眼看就要见到父亲,颜展眉满脸欣喜又期待的等着派去的人带回好消息,但等了半晌,传回的消息却是——安东侯病重不见外客。
而他们提出要见颜不忘的要求也被回绝了,言明此事要由侯爷裁示,但安东侯眼下卧病在床,无人敢僭越作主。
得知这事,颜展眉那满腔期待之情落了空,失落得久久不语。
祈澄磊不忍妻子满脸落寞,劝慰道:“你别担心,咱们既然来了安东,定会想办法救出岳父,让你们父女团圆。”
育鹿书院几名同来的讲席先生,也出声安慰他们看着长大的颜展眉。
“没错,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带回颜山长誓不罢休!要是安东侯真不放人,咱们就联合天下士子一起声讨安东侯,非逼得他把颜山长交出来不可!”
“没错,一定要安东侯放了颜山长!”
北辰和镇西派来的使者也出言附和,他们两地也有不少人曾在颜不忘门下受教,于公于私,都不乐见他被软禁在安东。
见这么多人为了救出她父亲,不惜远道而来,颜展眉福身谢过众人。
“多谢各位,此恩此情,展眉铭记于心,终生不忘。”
众人纷纷谦让了一番,又叙了几句话后才相继离开,顿时客栈里只剩下随行的护卫。
祈澄磊派出了几人让他们分头去打探事情,而后便让其余的护卫下去休息。
收到指示,所有的护卫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人还站得直挺挺,仔细瞧,他的双眼有些古怪,一眨也不眨,近看了才发现,原来那双不会眨动的眼睛是画在眼皮上的,让人乍看以为他是睁着眼,实际上却是阖着眼。
扮成苏二的祈归云回身朝那人扫去一脚,同时丢下两个字,“走了。”说完也不等他,迳自离去。
挨了一脚,祈去忧吃痛的惊醒过来,眨了眨眼,瞧见颜展眉望着他,他笑呵呵的摆了下手,转身离开。
“三哥真是走到哪都能睡。”颜展眉为祈家老三的嗜睡感到惊叹。这一路而来,即使骑在马背上,祈去忧也能照睡不误,令她忍不住啧啧称奇。
祈澄磊揽过她,轻笑道:“我三个兄长,各有各的心头好,大哥爱妻成痴,二哥爱剑成痴,三哥则是嗜睡成痴。”
闻言,颜展眉好奇的问道:“那你呢?”她没发觉他有特别喜好的事。
他朝她挤眉弄眼,暧昧的回了句,“为夫这不是同大哥走上一样的路子了吗?”
颜展眉一怔,脸儿顿时羞红。她明白他是看她见不到父亲,心情低落,所以才逗弄着她。
她将脸靠在他胸膛上,倾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
他们这回来了这么多人,相信一定有办法能救回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