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一等夏孟苓离开,黎晓生马上露出开心神色,冲淡不少生病带来的憔悴。
「你总算自己开口了。」黎晓生满意的点点头。
楚祈顿时有种上勾的感觉,浓眉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只能制造机会,却不能强迫你们两个人能有所进展,但看起来,事情的确是朝我想要的方向前进了。」黎晓生的语气带有掩藏不住的兴奋,就像快要谈成一笔大生意似的。
「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楚祈不由得感到诧异,他真能算得如此精准?
黎晓生摇摇头,「我并没有把握,只是期望会如此,同时我也想试试看,你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是个遇事不退缩、可以为了孟苓挺身而出的男人。」他意味深长的瞅着楚祈。
「如果我没有如你所想的开口呢?」楚祈懒懒的扯开唇角,把事情讲开后,心情倒是轻松不少。
「那我就会解雇你,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机会接近她。」话落,黎晓生的眸光黯了黯。
看来黎晓生虽然病入膏肓,但头脑跟手段依然犀利,没有钝过。
「我该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楚祈打趣道。
闻言,黎晓生愉悦的大笑出声,却又引来一串剧烈的咳嗽。
楚祈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眉头微蹙,「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别惊动孟苓。」黎晓生制止他,并努力将窜上喉头的搔痒给压下,「我们还有正事没谈完。」
迟疑片刻,楚祈还是决定顺着他的意思,替他将靠垫重新调整好,让他能舒适的倚靠着。
「刚刚说到哪了?」顺了顺气,黎晓生继续道。
楚祈审视般的看着他,试探性的问:「所以你对于八卦杂志爆出的内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黎晓生回视楚祈,促狭地反问:「若我介意,你又会如何?」
楚祈的黑眸一深,坚毅且毫不迟疑的道:「争取到底!」没错,从他吻了她那一刻,不,早在她替他刮胡子、吹头发时,他就已经对她产生渴慕之情而不自知了吧,所以他绝不放弃。
「你拿什么争取她?」黎晓生又问。
这回楚祈怔愣住了,想起自己已不是大楚的三皇子,没权没势、一无所有,的确不知道该拿什么争取她。
对于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半晌,但随即又带着傲气说:「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黎晓生赞赏的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一抹红晕难得的自楚祈古铜色的脸颊淡淡浮出,他从未跟任何人讨论过这些情情爱爱的儿女私情,就连以往对自己的妻妾也从未说过什么甜言软语。
现在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免觉得困窘。
「如果你只是为了负责而负责,那大可不必,我要替孟苓找的除了是可以保护她的人,还必须一心一意的爱她。」看楚祈迟迟未语,黎晓生端肃起神色。
暗忖片刻,楚祈缓缓开口,「刚开始,我只觉得她坦率可爱、嘴硬心软,后来慢慢发现她是个心地善良、有恩必报的女人,但也常固执得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为她心疼。」提起她,楚祈的眸底闪烁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光芒,宛若琉璃般璀璨。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我只知道一天没看到她,就会觉得心烦气躁,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觉得闲适愉悦。我喜欢看到她笑,讨厌看到她哭,担心她受人欺负,心痛她总是委屈自己,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像她这样让我牵肠挂肚……」彷佛发现自己说得太多,楚祈有些尴尬的顿住了声音,望向黎晓生道:「我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我能保证,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样还叫不会说好听话?黎晓生知道要楚祈说出这些连男人听了都觉得肉麻的话,已经是很难得了,感动得频频点头,「我知道了,替我叫孟苓进来吧。」
深深地看了黎晓生一眼,楚祈诚挚道:「谢谢你。」
「别谢太快,你也说她是个顽固得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女人,她不见得会这么容易点头。」黎晓生揶揄道。
「但我也不会让她有机会逃脱的。」楚祈咧开嘴宣誓自己的决心。
黎晓生忽地正色道:「楚祈,一定要好好疼惜她。」
楚祈也收起嘻笑,正色应允,「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至此,黎晓生才总算真正安心了,朝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把人叫进来吧,比起你的命,我只想要孟苓开心。」
楚祈知道黎晓生是真心把夏孟苓当成女儿般疼爱,也感激的朝黎晓生点头致意,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病房,楚祈看到夏孟苓正对着窗外的盆栽发呆,声音不由得放柔了,「总裁让你进去。」
闻言,夏孟苓一凛,神色紧张的问:「你没乱讲什么吧?」
楚祈摇摇头,墨黑的瞳仁里有灼人的光芒在跳跃,「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
「黎叔还在生病,如果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同时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看着夏孟苓神色担忧,楚祈几乎有股想要紧紧拥住她的冲动,告诉她黎晓生根本就没有为了这件事而动怒,反而一直都扮演着推手的角色。
但他压抑下心底的渴望,催促她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夏孟苓抿紧唇瓣,转身走向病房。
看着她的背影,楚祈无奈地暗叹了声,在大楚,女人总是对他奉承迎合,他却丝毫没有多看一眼的欲望,没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换他得看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真是报应啊。
「孟苓,楚祈向我承认他是喜欢你的,也通过了我的测试,我可以很安心地把你交给他了,但感情的事没人可以勉强,你也绝对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好好倾听自己的内心再决定。」
几天前,夏孟苓没料到黎晓生把她叫进去竟然会先大力称赞楚祈的真心与有担当,还强烈表达他绝对支持她跟楚祈在一起,甚至说服她接受楚祈,还要她不要在意他的身体状况,只要她能得到幸福,他也同样能感到幸福。
她知道黎叔是真心把她当成女儿,对楚祈也是观察过后才会这么对她说。
倾听自己的内心啊……
她不否认,当她听到楚祈竟然当着黎晓生的面承认喜欢她的时候,她的内心悸动不已,一股强烈的喜悦几乎将她淹没,让她的唇角彷佛有自我意识的老想往上扬。
想到他温暖的怀抱与独有的男人气息,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好像正奔驰在草原上似的雀跃。
但一想到黎叔的身体状况,还有一团乱的公司,她就裹足不前,不想在这个时刻横生枝节,让黎继业继续抓着这个话题穷追猛打。
她很烦恼,而唯一让她稍微开心的是,医生说黎叔的状况稳定多了,可以暂时出院回家,只要定时吃药回诊。她就想,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乾脆先把心思放在公司跟黎叔身上,暂时回避楚祈那双老是用灼热视线追着她转的深幽黑眸。
「你还没跟他谈吗?」回到家中的黎晓生彷佛多了点生气,精神也好了些。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夏孟苓低头削着苹果,努力维持平常的语气。
「你这丫头,我在医院跟你说的全白说了。」黎晓生无奈的摇头。
她咬咬下唇,沉默不语。
见状,黎晓生也不逼她,毕竟感情这种事,只能靠当事人自己解决,旁人是无法替他们做出任何决定的。
不过他很怀疑楚祈还能忍多久?黎晓生瞥了眼正走向他们、每天脸色都更沉一分、几乎快要炸毛的楚祈,忍不住暗笑了声。
「我累了,想回房睡一下。」见楚祈走近,黎晓生打了个哈欠道。
「喔。」夏孟苓放下水果刀站起身,正要推坐在轮椅上的黎晓生回房时,一双厚实的大手却将轮椅抢了过去,瞅了她一眼,迳自将黎晓生往房内推。
自从黎晓生回家休养之后,便资遣了所有的帮佣,避免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楚祈则继续住下,并分担一大半的照护责任,让夏孟苓轻松许多,同时也感念在心,毕竟,要照护一个病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癌末的病人。
夏孟苓沉默的跟在楚祈的身后,看他熟练的将黎晓生抱上床,替黎晓生盖好被子,然后说笑了几句,才转向她道:「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
「我要照顾黎叔,如果是公事的话,就到公司再说,如果不是公事,那就在这里说吧。」她实在很怕跟他独处,那会让她根本无法理性思考。
「你确定?」楚祈挑眉,黑眸中隐隐燃烧着让人感受到危险的火焰。
迟疑了几秒,夏孟苓还是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楚祈也不罗嗦,开门见山道。
夏孟苓怔了怔,两朵红晕飞上脸颊,艳似朝霞,瞥了眼正含笑看着他们的黎晓生,她羞窘的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想过了,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黎叔会失去你,而是他将多一个儿子?」
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她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我会陪你一起照顾黎叔一辈子,不会让他感到孤单。」楚祈将视线望向已经热泪盈眶的黎晓生,诚挚应诺。
「好……好……好孩子,黎叔太开心了。」黎晓生没想到楚祈也考虑到他了,只是想起自己亲生儿女的凉薄,不禁老泪纵横。
「黎叔。」夏孟苓赶紧上前安慰他,但她自己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孟苓,你就别固执了吧。」黎晓生劝道。
夏孟苓暗叹一口气,她也想抛开一切投入楚祈怀中啊,他是这样让人心醉,就像一瓶诱人的醇酒,让她无法自遏的被他吸引,深深的迷恋。
可是……她决定把最后的疑虑说出,若他不能接受,那两人还是到此为止吧。
「我不会跟黎叔离婚的。」她不能让黎叔再遭受任何丑闻打击。
「孟苓,黎叔说过不用顾虑我……」
「黎叔,一旦我们离婚,我在公司便没了地位跟权力说话,继业势必会放弃购地计画,那我们的心血就会付之一炬,再者,若我为了跟楚祈在一起而跟你离婚,那不就证实了八卦杂志的传闻,说你娶了一个不守妇道的老婆,让你受人指点议论,我绝对无法忍受这点。」夏孟苓义正词严的道。
「你……唉,要是珍妮有你的千万分之一就好了。」黎晓生对夏孟苓处处以他的利益名声为优先,感到既感动又感慨。
夏孟苓拍了拍黎晓生的手背,一方面安抚他,一方面心情也是忐忑的,不知道楚祈会有怎样的反应。
楚祈不是没有想过夏孟苓的这层顾虑,但老实说要他一个堂堂大楚王爷,没名没分的跟着一个女人……唉,怎么到了现代,反而是他在争取名分了?实在有失男人的尊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夏孟苓有情有义,他丝毫没有可以反驳之处。
若他不想失去她,只能委曲求全。
咬咬牙,楚祈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我知道了,我愿意配合。」
「你……你愿意?!」夏孟苓觉得自己彷佛在作梦似的,没有真实感。
以楚祈这种高傲的个性,竟然愿意当她的情夫?!
「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他突然有点了解长孙鸢那种愿意为了对方而做出牺牲的心情了。
「好了好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出去谈吧,黎叔年纪大了,不适合听你们谈情说爱。」黎晓生将夏孟苓往楚祈的方向轻轻一推,脸上尽是欣慰的笑,未乾的泪水还在眼角闪闪发亮。
夏孟苓羞赧的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像是怕她后悔似的,楚祈迅速的握住她的手往房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