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商街上人们熙来攘往,其中有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穿着月牙色锦袍的男子,他有着最温润如玉的俊秀五官,斯文出众的气质,唇边还挂着亲切的笑容,在人群里十分抢眼,所到之处无不吸引未婚姑娘家的热烈注目、窃窃私语。
他随兴逛着街,几乎是有摊贩向他招呼他就停下来买,不一会儿,手上已抱满陀螺、草帽、镜子、扇子等小玩意。
有几个孩子渴望的盯着他手上的陀螺看,他便噙着微笑将陀螺送给孩子,也将其他东西都分送给他们,摸摸孩子们的头。
又往前逛,他看到有个婆婆被路人擦撞到,步伐不稳,连忙向前搀扶;在看到路边有乞丐乞讨时,他也不吝惜扔下银两,俨然是个十分和善且好心的性子。
在他后方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背着用竹木做的行囊,左顾右盼着似在找人,等看到了他,小厮立刻穿梭过人群朝他快步冲来,挤到他面前道:“世子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在锦城县待了好几天,该回去了……”
被称为世子爷的俊秀男人看到小厮来了,温声提醒道:“阿哲,在外面要叫我少爷。”
“世……不,少爷,我们该回去了,国公爷说我们办好他交代的事后,就得马上回去……”看主子继续往前逛,阿哲捉住他的手。“少爷,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已经耽搁了好几日,国公爷会怪罪的……”
“回去后,我又能做什么?”秦钰棠轻轻拉开他的手,语气有些乏味。
“少爷,你还有封地要管理啊……”阿哲说到一半,戛然止住声。
主子所拥有的名号,不过是承袭了国公爷的爵位而来,其实他们一家只是皇室远亲,并不受到皇上重视,平时也少有机会进宫面圣,国公爷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管理完封地后就真的无事可做了。“唉,就算没事可做,国公爷也不希望你在外头游荡,说你会乱花……”咦,人呢?只见主子早往前面走去了,他赶紧往前追。
“公子,你看起来就是个大善人,请你救救我儿子呀!”
秦钰棠走到一半,被一对衣衫破烂的母子拦下,妇人的哀求让他不由得望向她身边面黄肌瘦的孩子,关心问道:“你儿子是……”
“不,不是这个儿子,是另一个儿子病了……”妇人眼中冒出豆大的眼泪道:“他、他病得很厉害,很虚弱,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孩子爹早去了好多年,我没有银子让他看病,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求公子了……”
儿子看娘一哭,跟着掩着脸,抽噎哭道:“公子……请你救救我弟弟,我弟弟病得好严重,他会死的,呜呜……”
“公子看起来是好心人,能不能帮帮我们母子?”娘亲拖着儿子一起跪下,哭得淅沥哗啦的。
“别跪,快起来……”秦钰棠看到他们又哭又下跪,赶紧朝追上来的阿哲使了眼色,一人一个将他们扶起。“说吧,需要多少钱?”他温柔的开口道。
妇人抹去眼泪,泛着喜色感激的说道:“五两……不,十两。”
“十两吗?”秦钰棠掏了掏口袋,没钱了,最后一锭银两被他丢入乞丐的碗里了。
他转头要阿哲付钱,阿哲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这几日下来,世子爷都不知花了多少钱了。
“欸?”阿哲将荷包倒了倒,竟是空的,“少爷,没钱了。”
“到钱庄取钱就好。”秦钰棠并不担心,国公府有大笔银子存在钱庄,他可在各分号支取银子。
“钱庄在五条街外……”妇人道,和儿子一同直勾勾地盯着秦钰棠看,像是担心他会嫌太远而作罢。
“不过孩子病重,拖不得,先拿这个典当好了。”他从脖子上取下随身戴着的青玉。
“少爷,这玉可是上等的好玉,当了多可惜呀!”阿哲看主子要拿青玉来典当,在他耳边小声嚷道。
但秦钰棠未理会他,反而跨前一步,朝妇人和蔼笑道:“刚好前面就有家当铺了,一块去吧。”
“谢谢恩人!”妇人喜出望外道。
“对了,你生病的儿子几岁了?”秦钰棠顺口问起。
妇人红着眼眶道:“才刚满六个月。看他那么小就受如此多的苦,我这个为娘的还真心疼哪……”
闻言,秦钰棠眸里瞬间闪过一抹异光,怜悯的叹道:“真是可怜。”
来到金来当铺,立即有伙计上前迎接,递来凉茶。
难得来了个那么俊俏的男人,年轻的伙计看得两眼都发直了。“公子要典当什么呢?”
“我想典当这块玉。”秦钰棠摊开掌心让他看手心中的青玉。
“请到前面柜台,我们玉鉴师会为公子估价。”
“外头很热,他们怎么不进来喝凉茶?”阿哲喃着。
秦钰棠往后一看,只见那对母子在门口探头偷看着,模样有点奇怪。
接着,他让玉鉴师观玉,一头白发苍苍,眼露精光的玉鉴师夸道:“好玉!公子,你要死当或质押?死当可有一百两呢。”
“死当。”秦钰棠即答,对价钱没有意见,只好奇的看着放在柜台内各式各样的典当货品,有笔、茶壶、锅子,连活生生的猫都有。
“我们店里什么都能当呢!”玉鉴师摸摸白胡子笑道,接着递出一张纸和一张银票。“这是当票,在上头签名盖手印就行了,记得收妥银票。”
秦钰棠收了钱,在当票上签名、盖手印,玉鉴师接过后收妥当票。
门外有个年约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甜美、气质沉稳干练的姑娘,在看了门口那对探头探脑的母子一眼后旋即踏进店内。
她是陆香芙,金来当铺的掌柜,但她并不喜欢被叫掌柜,觉得太老气横秋,于是店里的人都尊称她一声香芙小姐。
年轻的伙计一看到她马上递上凉茶,再指向站在柜台前的年轻男人道:“香芙小姐,那位公子以前没见过,是个外地人,长得可俊了。”
听到是外地人,陆香芙追问道:“他是典当还是……”
“他是拿了块玉来典当,换了一百两银票。”
陆香芙将凉茶交给伙计,看到那公子离开柜台要走了,她连忙走过去询问道:“请问公子为何要典当?”
听到突然有道声音响起,秦钰棠望去,看到了个相貌清秀的姑娘在对自己说话。她的年纪约莫有二十了,还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型,双眸映着熠熠精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有这样精明的眼神。
“刚好需要钱。”他回答道。
他转过头来时,陆香芙终于明白伙计为什么会特别说他长得俊了。
他确实俊俏,五官细致漂亮,唇红齿白,那斯文温和的气质更是让他不带有一点侵略性,光看着他就觉得如沐春风,十分舒服,不过她毕竟有些历练,不会迷恋男人好看的外表。
“跟外头那对母子有关吗?”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姑娘怎会知道?”秦钰棠露出惊讶神色。
陆香芙说下去,“那位大娘是不是说,她的儿子或女儿病了?提醒公子一句,有些人会仗着外地人不知自己的底细而骗取钱财,请小心防范。”
秦钰棠当她是当铺里的好心客人,十分客气的微笑道:“谢谢姑娘提点,我会注意的。”
陆香芙看他眉头皱也不皱,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又嘱咐道:“公子,请你小心,他们是惯犯,不敢进店里是因为怕被店里的人认出……”
“姑娘,你真的很有善心,谢谢你。”秦钰棠仍微笑道,温润的眸子带有感激,然后朝她有礼的点了头后便越过她往店门口踏去。
“少爷,等等我!”阿哲听得脸色发白,突然想起主子并没有将银票换成银两,他有着很不好的预感,急急追了出去。
陆香芙看到他踏出店门,叹道:“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身,教养不错,这种人也会被骗吗?”
在柜台里的玉鉴师拂着胡子笑道:“要是那位公子真反悔把玉收回去,我们就得不到这块玉了,这块青玉真漂亮,多卖一点钱还是会有人抢着要的。”
“说的也是。”陆香芙眸底闪烁着精光,笑了笑说。
这时候在店外,秦钰棠将银票给了那位妇人,她生平没拿过那么大面额的银票,双手都在发抖着,脚也在颤抖,大谢过恩人后才偕同儿子离开。
阿哲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流下两行泪,哭了。“少爷,那是一百两啊!你不该全给他们的,刚刚那位姑娘说了,他们是骗子呀!”
“我知道那个大娘是骗子,破绽太多了,说儿子下不了床,又说儿子刚满六个月,六个月的婴儿怎么会自己下床呢?更奇怪的是,她说丈夫死去很多年,那那个婴儿从哪来的?”秦钰棠缓缓说出有异状的地方。
阿哲瞠大眼,激动道:“少爷,你明知道他们是骗子为何还要给他们钱?”
秦钰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钱,她想要就给她吧,或许她有这个需要。”
“少爷,你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啊,什么不过是钱,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那个骗子才骗十两,世子爷就给了她一百两,她肯定乐得以为遇上散财童子了……阿哲真的想一头撞死算了。
但看到秦钰棠往前走向大街,连等都不等他,他也只能忍下悲愤,爬起来追过去。
唉,世子爷虽然没有实权,但至少也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不知民间疾苦,没有管过帐,也不知一般的物价为何。
世子爷觉得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花就花,很是鄙视那些锱铢必较、看重名利的人,花钱更是随便,对他而言银子不过就是数字而已,因此国公爷很担心,世子爷再不改改性格,继续出手阔绰下去,总有一天国公府会入不敷出。
不知道世子爷娶了妻会不会改变?有那样的姑娘能让他改变吗?阿哲感叹地想,看到主子走更远了,更快地追上,“世……少爷,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