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厨房里的长桌上多了几瓶温过的酒还有小菜,当然是宋岑雅最拿手的泡菜炸鸡。
宋岑雅本想尽情喝酒的,可惜她喝不到几杯就微醺了。「怪了,我以前不会那么容易醉的,这副身躯真是太不中用了……」
贺靖棠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到她已经半醉了,拿下她手上的酒杯,「好了,庆祝完了,该睡了,已经很晚了。」
「不要,我还要庆祝!」宋岑雅举高酒瓶,高叫道:「拿酒来,伙伴!我们是一起奋斗的伙伴,我们来干杯!」
贺靖棠吓了一跳,她一喝醉就会胡言乱语吗?「别任性了,要是你敢给我吐……」
「贺靖棠,你的手好温暖喔,再借我好不好?」
贺靖棠一愣,拒绝,「不要,你的手油腻腻的……」
宋岑雅不经同意,自个儿搬着椅子坐在他面前,径自握住了他的双手。
这个姑娘都不会怕羞吗?贺靖棠无奈的想。
「好温暖……」宋岑雅惊叹一声,把他的手放到颊畔蹭了蹭。
贺靖棠脸色一变,她在做什么?
宋岑雅抬起头看他,醉意迷蒙的眸子眨呀眨时,让贺靖棠心里热热麻麻的,非常享受这分亲昵。
「好温暖,你的手像暖暖包一样……」宋岑雅咕哝。
「暖暖包,那是什么?」贺靖棠第一次听到这词,低头问她。
此时他们靠得极近,他几乎嗅得到她的发香。
「就是一种会发热的东西……」宋岑雅说着,捂着嘴打广记酒嗝。
「发热?是玉石吗?」贺靖棠盯着她,觉得她半醉半清醒的模样真可爱,他的双手被她握住,那柔软的触感在他心里轻轻刮着。
「不是,这里没有那种东西。」宋岑雅摇了摇头,突然像想到什么,睁亮醉眸,「对了,红豆可以做暖暖包,红豆有吸热的功用,在布里放红豆,隔火加热后,能达到取暖作用!」
「红豆吗?」贺靖棠听出兴趣来,他只知道红豆是用来吃的,倒不知道可以用来取暖。
「这么冷的天气,我也好想吃热呼呼的火锅喔,像是姜母鸭、羊肉炉,麻辣火锅,如果有吃到饱的火锅,一定很过瘾……」宋岑雅想着都快流口水了。
「吃到饱的火锅?」贺靖棠盯着她喃出,如果是姜母鸭、羊肉炉之类的,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但是吃到饱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就是不管吃多少都是付同样的价钱,除了正餐,还有熟食、甜点、水果可以吃,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听起来是很不错,可是不会赔钱吗?」贺靖棠对她说的话感到很新鲜,没注意听她抱怨这里没有是什么意思。
「哇呜……」
贺靖棠听到哭声惊惶的回过神,竟看到她满脸泪痕。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
「你哭什么?」
「贺靖棠,我好想和我的家人一起围炉,我好想念以前和家人吃火锅的日子,可是我再也没办法……呜……」宋岑雅哇哇大哭着,喝醉的她比平时坦率,更容易触景伤情,提到火锅就让她想到上次和家人一起吃饭,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贺靖棠以为她是在说她已经过世多年的爹娘,他挣开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哭了,伯父伯母会担心你的。」
宋岑雅一被摸头,就像得到安慰般哭得更大声,用空出的那手捉住他衣襟哭道:「贺靖棠,我好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故乡的一切,想念故乡的食物,我真的好想家啊……」
贺靖棠看她哭得像孩子似的,心想她真的醉了,要是清醒的她,绝对不会哭成这样,他看到了她软弱的一面,她脆弱得就像个小女孩,他想去安慰她、怜惜她,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这样的心情。
「你想家的话,可以找一天回去看看。」他并没有不容许她回家。
「回不去了,太远了……」在时空的另一端。宋岑雅抽噎道:「我妹妹还躺在加护病房里,等着我拿回魂镜救她,我好怕我来不及,要是我妹妹死掉怎么办?」
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小真不会有事的,会等到她拿回魂镜回去救她,可是日子久丫,她难免会害怕,要是最后她没得到回魂镜怎么办?
回不去了,太远了?这什么意思?
妹妹?不是命危的舅舅吗?加护病房又是什么?贺靖棠相当困惑。
虽然疑问很多,但她掉着泪的模样令人心疼,他忍不住揩掉她的眼泪,安抚道:「不会的,你妹妹不会死的。」
「真的吗?」宋岑雅眨着泪眸,希冀的问他。
「真的,我保证一定会找到回魂镜的。」贺靖棠说得极为笃定。
「太好了……呜呜……」宋岑雅每天都在担忧着妹妹的安危,听到这句话,她松了口气,再一次大哭出声,像是想把这段日子的担忧全都发泄出来。
她忍耐多久了?
贺靖棠的心被她的哭声紧紧揪住,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只好伸起手,拍了拍她的头。
宋岑雅觉得他的手好温暖,抚慰了她的心,让她不由得又捉他的手磨蹭着脸。
贺靖棠见状,脑门一热,一度想抽回手,但最后,他仍任她磨蹭着,让她寻求安慰的出口。
他的心也像是被她磨出了什么柔情,又开口道:「馨雨,别哭了,至少你还有家人在等你回去,你妹妹一定会等你的……」
他哑声道:「你比我好太多了,我娘在我五岁时就意外过世,我爹在五年前病逝,我继母和大弟、大妹……他们一点都不像家人。」他眸底闪过一抹怨恨、痛苦,「这五年来,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我曾想过我的家人会是怎样的人,我憧憬过,可是我梦碎了,他们并不欢迎我回来……他们甚至想杀我,至今我的记忆仍缺了一角,只要用力想就会头疼,或许是我本能的不想记起真相,不知道心才不会痛——」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倾诉这些,他从来就不习惯向人倾吐心事,何况是对个哭得稀里哗啦的酒鬼说,她听得懂吗?
贺靖棠望着宋岑雅泪涟涟的脸,心想她大概没听懂,这样也好,没想到她竟不期然的向前抱住他,他浑身一震,满怀的盈香让他动也不敢动。
「贺靖棠,你好可怜。」
他可怜?贺靖棠还没有回过神,便感受到背后有一双小手拍着他。
他怔忡着,她这是在安慰他?
下一刻,宋岑雅自椅上站起身,双手按摩起他的头部,「贺靖棠,我来帮你揉揉,你就不痛了。」
贺靖棠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上次她是问他要不要紧,这次是说帮他揉揉头。
贺靖棠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是很认真在帮他按摩头,都把他的头发揉乱了,终于忍俊不住一笑。
他感受到她注入满满的温柔,胸口里充斥着她带来的温暖,让他全身发烫,在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平静。
宋岑雅揉到一半,手酸的停下来,令贺靖棠有点失望,没想到接着她倒了两杯酒,朝他递出一杯,「贺靖棠,我来陪你喝一杯,以后你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喝酒,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干杯!」她不等他,咕噜噜先干了。
接着,她举起他的酒杯,高声道,「贺靖棠,我们是伙伴,一起奋斗,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她咕噜噜又干了他的酒。
贺靖棠看得傻眼,她又发起酒疯了?
他轻轻笑出声,凝视着她润红的脸蛋,眼神溢满柔情……
头好痛……
宋岑雅宿醉醒来,头痛万分,又觉得冷,想寻求热源,不由得往被窝里钻,双手像是捉到什么,暖暖的,她磨蹭了下,再用力抱住。
正当宋岑雅想再次入睡时,她脑里突然警铃大响。
不对,她的床没有那么大,只是一张软榻,而且,她抱住的东西到底是……
宋岑雅倏地睁开眼,就见她的脸贴在男人平坦的胸膛前,那白色的单衣还被扯开,明显看得出是她所为,她一脸惊吓的跳出被窝,正好和一双深邃带笑的黑眸对上。
「馨雨,早。」贺靖棠懒洋洋的侧躺着,用左手支撑着头,衣衫不整的他看起来性感无比。
宋岑雅头皮发麻,她放声尖叫,「啊——」她低头查看身上的衣物,幸好她还穿着衣服,两人应该没有酒后乱性。
一想到「酒后乱性」这四个字,她开始回想属于昨夜的记忆,她想起昨晚他们两人一起打雪仗,她提议说要喝酒取暖,结果她喝醉了,大吵大闹又大哭大叫,留下不堪回首的回忆。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贺靖棠爬起身,任薄薄的白色单衣往肩膀下滑落,露出白晰却不失结实的肌肤,十足诱人。
宋岑雅眼睛真不知该看哪里,重点那衣服还是她扯下来的。
「为什么我会睡在床上?二她慌张的道。
「馨雨,你不是说你若成功让府里节约开销,我的床就要让给你吗?所以我抱你上床了。」贺靖棠笑咪咪道,他只是遵守他们的约定,没有一点不纯的意图。
宋岑雅一愣,她完全忘了这件事,昨晚也只顾着打雪仗,完全忘记她曾经向他提出这要求。
「但为什么你也在床上?」这可让宋岑雅纳闷了,为什么他们会同睡一张床?
「这本来就是我的床,而且我们又是一起奋斗,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当然要一起分享这张床了,不是吗?」贺靖棠又笑咪咪道,说得理直气壮。
可宋岑雅怎么听都觉得逻辑奇怪,再听到他这句什么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她更感到头痛了,天啊,昨晚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昨天你说的那个暖暖包什么的,还有吃到饱的火锅,还真不错,可以再跟我多说一点吗?」贺靖棠好奇的问道。
宋岑雅脸色一变,想起在那之后,她哭着说她想和家人一起吃火锅,她想念家人,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的画面。
天啊,好丢脸!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昨天的事请你都忘了,不要再提了!」宋岑雅慎重其事的交代道。她不想再回想了。
贺靖棠黑眸深意闪着,「连你昨天抱住我的事也要忘记?」
宋岑雅尴尬的涨红了脸,她不只大哭,还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帮他按摩头,最后朝他干杯,说着耍他别哭,不要一个人孤单的话,安慰着他,天啊!她居然做出这种事,她真的是醉傻了!
「对,请你全部都忘了!」
说完,宋岑雅急切的想下床,不想再面对他,然而太过心慌的她,莽莽撞撞的踩到贺靖棠被子里的脚,一个踉跄往前倾,整个人往床底下扑。
贺靖棠眼捷手快从后方抱住她,搂紧她的腰,语气温柔,在她耳边轻喃细语着,「小心点,你会摔下去的。」
宋岑雅全身一烫,心脏不禁加速跳动,他这么一碰触,更让她清晰的回想起昨晚他们靠得有多近,她握住他的双手,他拍拍她的头安慰她,她捉着他衣服痛哭,在他的安抚下,她疲惫的心灵获得了释放。
太久了,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她都感到相当疲累,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面前喝得烂醉,尽情的大哭,第一次,有个男人愿意包容她,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背,对她说着最令她安心的话,任由她在他面前撒野发泄,不必故作坚强。
此刻,再听到他温柔的嗓音,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变得躁热,蠢蠢欲动,她渴望像昨晚那样依赖他,被他紧紧抱住不放……
不行,她在发什么花痴,她可不是来这里谈恋爱的,而且这个古人也不该是她的对象啊!
宋岑雅恍然惊醒,用力拉开缠在腰间的手,跳下床落荒而逃,眼见就要一举冲出房门——
「你要这样出去?」
背后凉凉的声音传来,宋岑雅急煞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穿着,在这时候才发现她是有穿衣服,但是外衣不见了,可恶,这男人居然私自替她脱衣服!「在桌上。」
男人闷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宋岑雅回过头瞪了床上一眼,拿了衣服后忙不迭抱到屏风后穿,所以没看到贺靖棠在她背后注视的双眸有多炽热。
在她睡醒前,他就醒来了,他注视着她的睡脸,想着自己昨晚怎么会把她抱上床?
他愈看着她,愈觉得她迷人,内心洋溢着一股满足还有渴望,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喜欢上她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个性和以往迥然不同的她很有趣,接着在与她天天针锋相对的相处下,他对她由衷的感到欣赏,这般的欣赏一天比一天加重,直到昨天,她让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让他心跳如雷。
在昨天以前,他一直只当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没想到她会被打肿脸还傻乎乎的,让他看了又气又心疼;没想到她会喜欢玩打雪仗,有那么孩子气、直率的一面,让他的心悸动着;她喝醉酒哭着脆弱的模样,更让他心揪紧着,放心不下。
她有太多的面貌了,聪明大胆的她,顽皮孩子气的她,傻傻温柔的她,都深深烙在他心里,让他心动不已。
他突然无法接受,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来到。
当注视着她的睡脸时,他知道,今生再也不会有一个这么让他欣赏、钦佩的女人了,那个让他想怜惜呵护,会和他打雪仗,喝醉酒会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帮他揉揉头,带给他温暖的傻女人,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想得到一个女人,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贺靖棠光是想到要与她弄假成真,成为真正的夫妻就兴奋不已。
当然他也知道,她对他还隐瞒着一些事,但那并不重要,她迟早会对他吐露的,他会拉近与她的距离,得到她的心。
贺靖棠如猎人般的鹰眸注视着屏风后的身影。
对她,他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