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凉冷,但是坐在篷车里的她,却觉得心情好极了,只要看到徐厚那坐得笔直,僵硬如石的背影,就会噗笑出声。
  瞧他一路上不言不语,她也觉得无聊,主动开口问道:“我们还会遇到下一个村寨吗?”
  沉默。
  “大概什么时候到呢?”
  沉默。
  “还会遇上你朋友吗?”
  沉默。
  “你下一个朋友也是山贼吗?”
  还是沉默。
  就这么一路保持缄默,不论她问东问西、主动攀谈,甚至开始谈论起树上的花、天上的云、路边的小狗小猫,他还是不言不语,连一个字都不吭,活像是舌头被人剪了似的。
  中午的时候,他停下车来,替她煮了一锅兔肉野蔬热汤,却在吃的时候,坐到远远的地方去,还背对着她静默吃喝。
  下午的时候,他继续驾车,还是处于聋哑状态。
  不论她怎么问、怎么说,直到口干舌燥,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是默不吭声,僵着背脊驾车,活像是跟马儿有仇似的,急着要赶往京城,快快到达目的地。
  到了傍晚的时候,按照惯例,他找了一处临水的树丛,生起营火准备晚餐,也将毯子铺好,预备夜里休憩。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晚上,他铺了两块毯子。
  除了他的那张虎皮毯之外,他把她的毛毯也铺开了,两张毯子中间甚至隔着一段距离,就只差没在中间放一碗水,警告她不要趁夜半时分,跨过楚河汉界,睡到他那张毯子上去了。
  她的好心情,老早被他的沉默消弭殆尽,甚至开始觉得生气了。
  当她看见两张分开的毯子时,好心情全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怒火,闪亮的明眸瞪着那僵硬的宽大背影,好想上前去踹他一脚。
  哼哼,她甚至敢打赌,现在的他肯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当徐厚用溪水简单梳洗,走回虎皮毯子上,无声的拉上披肩盖妥,翻身背对她,预备去找周公下棋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喂,今晚你打算让我自己睡?”
  好不容易,这一整天下来,他终于有响应了。
  “嗯。”
  “你就不怕我逃走?”
  “不怕。”
  “我真的会逃喔!”
  “没关系。”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说着玩的。”
  “嗯。”
  “要是我逃走了,你就不能对相爷交差了。”
  “我会把你抓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像是先前那样抱着我睡?”她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的追问着。
  这下子,他又不说话了。
  “喂,我在问你话。”
  沉默。
  “你睡着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没有不回答你。”
  “明明就有!”她气得跺脚。“你故意不回答,为什么不抱着我睡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平板的声音回答。“因为,我不想要抱着你睡觉了。”
  轰!
  秋霜只觉得脑中一炸,像是被点了火球儿似的,因为他的答案而恼怒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
  不想要?
  他、不、想、要?!
  “徐厚!”她尖叫出声,在原地气得蹦蹦跳。“到底是你被占便宜,还是我被占便宜了?你不想要?这是什么回答?轮得到说想不想要的人,该是我这个姑娘,不是你这个大男人!”
  她气坏了,不仅仅是对他生气,也对自己生气。
  可恶,瞧他那委屈样儿,再听听他的回答,活像是她期盼着,被他抱着睡觉一样……更可恶的是,她还真的期盼,他会照旧抱着她睡!
  “怎么,我是咬了你吗?还是拿刀剑暗算你了?”她逼问着。“我有多大能耐,能让堂堂徐大镖师,吓得光着屁股逃走,连看守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秋霜气恼得口不择言。
  既然,他敢做不敢当,那么为什么还要吻她?
  既然,他吻了她,为什么还要逃走?
  既然,他清晨时有胆子那么做,为什么两人独处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吻她、不敢碰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好气好气,而最最气恼的,是气恼着这一切的自己。
  “你说话啊你,不要装聋作哑!”她催逼着,甚至走到他的背后,伸出食指用力戳刺他的背,戳戳戳戳戳戳的想在他背上戳出一个洞来。
  “我不想说话。”他闷闷的说。
  “是不想,还是不敢?”她还在戳,而且愈戳愈用力。“怎么样,我们就摊开来说吧,你是因为吻了我,却不想负责任,所以才装缩头乌龟的吧?”
  “我没有。”
  “还说没有?”她气呼呼的质问。“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不想看。”低沉的语音,满是压抑。
  “为什么不想看?”
  “不想看就是不想看。”他的回答渐渐不耐了。
  “我丑吗?我不美吗?看一眼我的模样,就会害得你瞎了眼吗?”她步步进逼,就是不肯放过他。“说到底,就是你不敢!你不敢看我,是因为作贼心虚,知道自己的作为是监守自盗。”
  “我、没、有、不、敢、看、你!”他一字一字的,咬牙切齿的说完整句话,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充斥着怒气。
  气恼到极点的她,却不如黑家寨的人们,懂得察言观色、适可而止。她就是要逼他,逼得他作出回应、逼得他火冒三丈、逼得他跟她一样,因为那个吻而困扰不已,根本不可能闭眼睡觉。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她叫嚷着,持续挑衅,试探他的最后底线。
  蓦地,徐厚拔身而起。
  他猛然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她,映着火光的黑眼灼亮异常,像是一头饥饿无比的狂狮,立刻就要择人而噬。
  “这是你自找的!”他愤怒的咆哮,再也忍无可忍。
  被吼得愣住的秋霜,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就被拖进他的怀里,被圈抱得又牢又紧,像是要被捏碎,火热的男性厚唇也随之而来,毫不怜香惜玉的覆下。
  终于,她的伶牙俐齿,再也不能发出噪音了。
  徐厚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