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涟衣望着他俊挺的侧脸,忍不住脱口,“王爷,你是不是……”
“嗯?”滕誉看向她。
商涟衣说不出口,她居然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拿着玉玺进京造反,她想劝他放弃,劝他将这个玉玺交还给皇上,那么皇上便不会忌讳他,她也可以不用再当细作,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分待在他身边……
她,会不会太天真了?她真有对他重要到他会为了她放弃野心吗?
“涟衣?”滕誉看她久久不说话,喊了她。
商涟衣回过了神,挤出甜笑,“王爷,妾身饿了,我们快去漱洗,好用早膳吧。”
滕誉微微一笑,“那走吧!”
他让商涟衣先走出密室,在她身后凝望着她的背影,表情一瞬变得复杂。
那个玉玺确实就藏在那个金盒子里,那是个饵,金德就是为此而来的,只要将这玉玺交给老七,老七那个伪君子的野心才会全面曝露,他就在等着这个玉玺被偷,好让他顺利逮住老七。
他也用这个玉玺当成饵,对她使了点心机,故意让她知道她最想得到的玉玺就藏在那个金盒子里。
这段日子以来,他卖力诱惑她,勾引她,讨她芳心,无非就是为了征服她,让她爱上他,甘愿将她的心交付于他,投诚于他。
在两人相处时,他也看的出来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尤其发生了那件意外后,她的心明显的更偎向他,依恋他,为他脸红心跳,她看着那个金盒子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脸上有着挣扎和犹豫不决,她对于要不要背叛他,为老七偷得玉玺感到动摇了。
这代表,他这美男计确实是将她迷得团团转。然而,得到最后一刻,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征服她的心。
他想赌一把,想让她做选择,倘若她没有背叛他的偷了那玉玺,把玉玺交给她义父,那么他便赢了,他成功征服了她的心,而她若是偷了玉玺,他就是输了。
这股想征服她的欲望,来得无比强烈。
这阵子相处下来,滕誉发现自己对于商涟衣有着超乎寻常的在乎,在算计她的同时,他也投入其中,他喜欢宠着她,他会担心她,放不下她,对她有着许多说不清却浓烈又复杂的情绪。
他虽然对她有着深深的渴望,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但必须等到他得到了她的心,她心甘情愿给他才行。
滕誉无法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他只知道,他对她是誓在必得的,他不能输,只能赢。
几天后,金德抵达厉王府。
商涟衣在接到义父已到的消息后连忙赶往大厅,心里除了压力外,更有着雀跃,毕竟她许久未见到义父,很是想念。
滕誉早在大厅等候,极有排场的,让李凡领着府里一干下人到大门前迎客。
金德被领进厅里来,看到滕誉亲自接见他,马上叩地跪拜,“王爷千岁千千岁……”
滕誉抬了抬手,“快起来吧,涟衣的义父也算是本王的岳父,不用太拘束。”
金德站起身,受宠若惊道:“老夫贸然前来,真是叨扰王爷了。”
滕誉微微一笑,“并不会叨扰,本王很欢迎岳父前来,这路途遥远,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吧,让本王好好招待你,你们父女许久不见,也可以多聊聊,涟衣很念着你这个义父呢。”
“义父,你过得好吗?”一旁的商涟衣忍不住问候道。
“当然好了。”金德仔细看着他这义女,点点头满意道:“看你满面春风,想必王爷待你极好。”
“当然了,本王可是很宠爱王妃的。”滕誉将商涟衣搂入怀里道。
在义父面前被他这么亲密搂住,商涟衣真觉得不自在,也怕被义父看穿她对滕誉的心思,她连忙垂下眸,不敢直视义父。
金德看到滕誉就如同信上说的那般疼宠义女,暗自松口气,欣慰地道:“涟衣虽然和老夫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像老夫的亲女儿一样,看她嫁给王爷过得好,今日来一趟也放心了。”
“要不是本王被圈禁在惠州动弹不得,本王应该带着王妃回去归宁的,而不是让岳父跑这一趟。”滕誉的语气有些无奈。
没料到滕誉会把圈禁这字眼直白的说出口,这要他怎么接话?金德愣了下才道:“王爷请放心,皇上只是对王爷有所误解,王爷总有一天一定能接到圣旨,返回京城的。”
“是吗?”滕誉似笑非笑,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情。
金德在心里打着哆嗦,滕誉就像个笑面虎,表面上对他有礼,实则不知心里在算计什么,他真怕要是义女露出马脚或是失误了,他这趟前来会赔上老命,但他想,义女应该挺讨他欢心的,没有起疑才是。
“岳父,本王已备好宴席了,请。”
听到滕誉开了口,金德回过神忙不迭点头道:“是,王爷有礼了。”
商涟衣看到义父和滕誉相谈甚欢,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稍稍安心下来。
滕誉还让李凡找来乐户舞姬来助兴,显得很重视金德的来访。
用完膳后,滕誉还陪着金德下了几盘棋,滕誉棋艺胜金德太多,放水的意味很重,金德明知道也只能顺着演下去,不敢惹滕誉不快,表面陪笑着。
商涟衣坐在一旁倒酒,这期间金德使了眼色给商涟衣,她知道这意思是私下再会。
结束棋局后,金德被带到客房歇息,不久,商涟衣前来金德所住的客房一趟。
此时,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只有两人待在房里。
“义父。”商涟衣显得有点紧张,她知道义父肯定迫不及待想问她玉玺一事。
金德看到她来了,要她坐下,慈蔼的道:“义父在京城可是提心吊胆,真怕让你嫁给厉王是将你推入火坑,看来厉王对你还不错……真是如此吗?”
“是,请义父放心,王爷对涟衣很好,可以说是很宠爱。”商涟衣保持镇定说着,掩饰着她对滕誉的情意。
“那就好了。”金德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接着直接进入话题,“玉玺找的如何了?信上看起来没有进度,楚王很关心。”
商涟衣的呼吸一滞,有些迟疑,要是说出玉玺的所在,义父一定会要她偷出来,那么她……
金德看她迟疑的样子,看出她有所隐瞒,蹙眉的道:“涟衣,这玉玺很重要,如果你知道藏在哪,就快说出来,这可是攸关苍天百姓的大事,若是不及早从厉王手中得到这玉玺,恐怕没多久厉王会挟带着玉玺密谋造反,你知道这会是多么严重的事吗?你要让义父和楚王对你感到失望吗?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商涟衣被金德的一句句说得羞愧万分,快抬不起头来。
她怎么会忘了她背负的重任呢,这是她的任务,她是为皇上尽忠,为解救苍天百姓而来的啊。
她嫁给滕誉的目的就是为了偷那玉玺,她不是来和他谈情说爱,想着该如何和他厮守的。
她千不该、万不该爱上滕誉。她唯一该做的事,就是从滕誉手上得到玉玺,阻止他的野心,她要阻止他犯下最不可饶恕的罪。
于是,商涟衣听到自己痛苦的声音道:“我知道厉王的书房里有个密室,厉王曾经带我进去过,在里面有着一个特别的金盒子,我怀疑玉玺就藏在里头,但是钥匙在厉王手上,要拿到并不容易。”
金德听她说着这些,满意的直点头,“能知道玉玺有可能藏在哪就很不错了,涟衣,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你得想办法从厉王手上拿到那把钥匙,义父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当商涟衣踏出客房时,脸上有着茫然,步伐也有些不稳。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这么做并没有错……
当晚,滕誉也办了晚宴招待金德,商涟衣看出义父吃的不多,大概是长途跋涉太疲劳的关系,因此晚些时候便到小厨房煮了清淡的蔬菜粥想让他垫垫胃。
“梅丽呢?”
商涟衣煮好粥,才想到一直没看到梅丽。
“奴婢不知道……大概是闹肚子痛?”杏儿忙着喂小貂吃煮熟的肉,被这么一问,才想到梅丽不在,她与梅丽向来不亲厚,并不怎么关心她去了哪。
杏儿又低头看向小貂,吃惊的道:“小姐,您看,小貂真会吃,一下又吃了一条鱼了……”
“杏儿,你喂小貂吃肉,我去给义父送宵夜。”
杏儿见她端了粥就要走,忙说道:“小姐,奴婢陪您去……”
商涟衣婉拒道:“不用了,义父住的院落离这里很近,我去去就回。”
亥时这个时刻,另两个小丫鬟都去歇着了,商涟衣一个人端着粥去,她还做了滕誉的份,搁在厨房的锅里热着,打算送粥给义父后,再和滕誉一块吃宵夜,她看晚膳油腻,滕誉也吃不多。
商涟衣露出一抹落寞的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滕誉……
她端着粥走进院子里,就见前方屋子有两个护卫守着,她知道那是义父为防厉王府里暗藏的眼线安排的,只要有人靠近就能立即察觉到,因此她一走近,马上就受到了注意,在义父身边贴身侍候的小厮阿方朝她快步跑来,看到她手上端着的热食,热络招呼道:“王妃,你是来送宵夜给金爷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丫鬟呢?”
商涟衣只是淡淡微笑,朝他一问,“义父他歇了吗?”
她那么一笑,阿方脸都红了,从以前在京城宅子里时,他就十分仰慕商涟衣,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天仙,“金爷还没歇着,梅丽刚来找金爷,两人正在厅里说话。”他指了指一侧品茶休憩的小厅。
商涟衣一愣,原来梅丽是来找义父了,那么晚了她是有什么话要对义父说,且还是没跟她说一声就迳自跑来,莫非……是想背着她对义父说她的不是?
商涟衣不得不这么想,梅丽看出她被滕誉迷住了,若梅丽真对义父嚼耳根子,她可要阻止她。
“王妃,小的帮您禀报一声,这粥小的帮您端进——”
商涟衣笑容婉约的截住他的话道:“阿方,谢谢你的好意,这粥我自个儿端进去就好了。”
说完,她端着粥就进去小厅里,阿方则是傻傻站在原地,想到她喊了他的名字,开心到忘记金德有交代,不论是谁到来都得禀报他这件事。
商涟衣一进厅里,却没看到人,看到左手边有另一扇门,她记得里面是间小书房,或许是待在里面说话。
商涟衣从来没有做过偷听这种事,但她真的很想知道梅丽说了什么,若她跟义父只是在谈正经事,那么她闯进去就失礼了,不如先在外面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她无声的先把粥放在桌上,然后放轻步伐慢慢靠近那扇门,听到了里头的对话声……
“金爷,奴婢看小姐迷恋上厉王,原先还很担心呢,不过既然小姐对金爷说出玉玺的可能藏处,看起来还保有理智,知道以大事为重。”
“涟衣毕竟是个年轻姑娘,会动心是必然,幸好她很听我这义父的话,应该不会出差错。”
“金爷请放心,奴婢会帮忙盯住小姐,不会出差错的,奴婢也会助小姐取得玉玺,只要得到玉玺,就能将楚王推向皇位,奴婢真想快点看到楚王登基……”
什么将楚王推向皇位?
那声音并不大,但商涟衣听得一清二楚,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义父明明对她说,她偷得这个玉玺是要交给皇上,要阻止滕誉谋反的野心,怎么会变成是助楚王登基,不该是这样子的吧……
“是的,只要将玉玺拿到手,交到楚王手上,楚王便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皇。现今皇上哪比的上楚王有雄心大略,有帝王之相,唯有楚王才是苍天百姓所需要的。”
居然连义父都这么说……
商涟衣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她震惊得脸都发白了,不敢相信义父和楚王是一道的,竟要将她偷得的玉玺交给楚王,好助楚王挟着玉玺夺得皇位,怎么会是这样……
金德的说话声又传来,“厉王是楚王最大的阻碍,要是他跳出来搅局想抢回玉玺就不好了,所以楚王打算先发制人,先用计除去厉王这个绊脚石,再除掉皇上……”
商涟衣听得背脊都渗出冷汗,知道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肯定会失去冷静,会被发现她在偷听,她盯了眼桌上的粥,静悄悄的端着粥走出。
看到阿方在外头守着,她马上朝他绽开最柔美的笑容,“我义父和梅丽好像在书房里说话,我刚好想到这粥里放了义父最不爱吃的菜,就没进去打扰了。晚点我再差人送新煮的粥来,你可别跟我义父说我有来过,让义父知道我重煮粥挺丢脸的。”
“是、是,小的知道……”阿方又是傻傻笑着,被商涟衣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听她的。
接着,商涟衣快速端着粥离开这院落,见四周无人,终于忍耐不住的弯下身躲在一面矮墙下,此时,她眼眶含泪,必须要很忍耐才不会发出哭声。
老天!她真不敢相信,义父他为了助楚王得到皇位,居然利用她,还要杀了滕誉和皇上……
商涟衣觉得真是太可怕了,她的肩膀剧烈的发着抖,真希望这一切只是她搞错了。
但,是真的,她亲耳听见,字字再真实不过。
原来,义父从头到尾都在骗她,满口仁义的说要阻止滕誉造反,为皇上尽忠,解救苍天百姓,说这件事只有她办得到,还表现出对她有多么愧疚,不过是用来说服她为楚王偷得玉玺的谎言。
义父怎么可以这么利用她,她是那么的信任他,孝顺他,他居然让她在不知情下成为谋反的共犯,真的将她推入火坑……
她也难以想像,文质彬彬的楚王居然有那么大的野心,想破坏这个太平盛世,想夺大位,而且,他还要杀了滕誉……
商涟衣紧咬着唇瓣,都快渗出血丝了。
知道这一切的她,下一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