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年前,他才开始学会放弃,随著时光流逝,他越来越肯定,她会跟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长大、成人、恋爱、出嫁……幸福地生活直至终老。而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机会再次交集,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没有再找她,却始终悄悄的惦记著她,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永远记得在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是他生命里出现过的唯一的一抹阳光、一道彩虹,照耀著伴他走过最难熬的日子。
他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如果是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会强迫自己死心,在心里将那个美丽的名字用橡皮一点一滴地擦尽,不留半点痕迹。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二十一岁,加洲的家里遭遇一群持枪歹徒入室抢劫,四死一伤,她和两个外甥其中的一个外出购物,才逃离了这场灾难。
同年,她被迫退学回到台湾,打工负担起两个孩子所有的费用,其中最大一笔是来自医院的治疗费。
靳亟给他的资料极其详尽,他清楚地看见她曾受到了什么样的委屈,做过什么样的工作,没有亲友愿意伸手相助,她只能一个人咬牙硬撑,在红茶店里卖红茶,餐厅洗盘子,最近的一份工作是酒吧服务生,下一份工作则是刚才那叠照片。
照片里,她仅著一套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衣,肌肤莹莹,长长的黑发像瀑布,却也遮掩不住裸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及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她的相貌与气质,清纯中带著娇美,极尽诱惑,宛如美术馆里珍藏的名画,又像引发战争的绝世美女,足以让世间的男子都疯狂,当然也包括他。
他想见她,刻不容缓。
马不停蹄地来到她打工的酒吧,得知她刚刚离开后,他赶紧沿著她走过的路追著她的脚步,可当远远地看见她纤细的身影后,又踌躇不前了。
他,雷驭风,今年三十二岁,早过了在路边吹著口哨跟漂亮小姐搭讪的年纪,他要怎么做,要怎么对她自我介绍,才不至于被她当成色狼?
没错,他可以搞定无数个麻烦的企划案,可以在谈判桌上把对手谈得毫无斗志,也可以把雷家的亲戚气到吐血,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闷闷不乐地跟著她,就像那天一样,不料有一只色狼趁著月高风黑跑出来想欺负她,那他还客气什么?
此时的阮依侬,犹如惊弓之鸟,全身都在发抖,她茫然地瞪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惧地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
他好高大,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尊天神,高大健硕的身躯上,衣著昂贵,带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震撼,晕黄朦胧的路灯下,他的五官隐匿在一片阴影中,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强势气息,却叫人无法忽视。
“走。”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带著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和压力。
走?去哪里?阮依侬恍惚地想,“不。”她额上沁著冷汗,猛地摇头,惶恐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虽然他救了她,可要带她去哪儿?
“跟我走。”雷驭风没打算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几乎是强迫地将惊吓过度的阮依侬拉住,下一秒,他就察觉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在无力地朝地面倒去……
雷驭风眼急手快地抱住晕厥的她,心急如焚地将那娇小的身子打横抱起,大步离开晦暗的小巷,像是再也无法容忍在这种地方停留片刻。
排开正对那辆上千万的名车品头论足的围观人群,雷驭风俐落地打开一侧车门,将阮依侬小心地抱上车,随后他坐上驾驶座,启动引擎,猛踩油门,BugattiVeyron像支发射的火箭,迅速融进川流不息的车潮中。
雷家主宅,占地一千多坪,空间感充足,依山而建,面向海,绿树成荫,是权威杂志公布的十大豪宅之一。
豪华气派的欧式卧室里,在这静谧的夜晚,只燃著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桔色的灯光朦胧而温暖。
提花锦缎的大床,衬映著昏睡其上的阮依侬愈发娇柔可人,惹人怜爱。
雷驭风坐在床边的一张欧式座椅上,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床上的睡美人,看了她很久,如果可以,他愿意看她一辈子。
一个小时前,他将她带回家,在吩咐佣人替她净身换过干净的睡衣后,自己也跑去冲了个澡,然后他就跟著了魔似地,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著她看。
她全身上下都散发著清丽脱俗的纯净气息,艰苦的生活并未让她失去这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反而让她多了一份在这个时代少见的详和与隐忍,从不张扬,却隐藏不住那种绝世而独立的美丽。
雷驭风忍不住伸出手,轻地握住那只白玉小手。她的手并不细腻柔软,形状线条却十分优美纤巧,指甲上没有涂上花俏的指甲油,而修剪得整整齐齐,像一片片淡粉色的透明花瓣镶嵌在手指头上。
仅是看著她的手,就令雷驭风喉头难耐的动了动,忍不住与她掌心相接,温柔地摩挲著。
这时,阮依侬醒了,一双雾蒙蒙的翦水瞳眸缓缓地睁开,美目里游移著梦幻般的神采,有那么一两分钟完全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在与一双幽黑又明亮有神的眼眸对个正著后,她明显一怔,带著浓浓的疑惑,神智已逐渐清醒。
“醒了?”男人启唇,声音磁性而淳厚。
阮依侬犹如当头一棒,骤然间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防备地看著他:“你……你是谁?”
“你忘了吗?之前我救了你。”雷驭风已经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虽然他从没指望过她还记得他,但她的反应依然令他气闷。
一些事情重新倒退回脑海,阮依侬想起来了,“……谢谢你。”她慌慌张张地想掀开被子下床,谁知发现自己居然穿著一件男式的睡衣,而睡衣下面自己未著寸缕!
宽大的衣裳更能勾勒出姣美的身材,过大的领口和下摆未能遮蔽住的锁骨、长腿及大片雪肤,使她看起来有一种纯真与性感混淆交织的妩媚……
“别紧张,是吴嫂帮你换的。”幽黑的眸,注视著楚楚动人的她,半秒都没离开过。
“吴……吴嫂?”阮依侬口吃地重复。
“我家的佣人,她现在正在厨房里熬肉粥。”
阮依侬悄悄地伸出手,揪紧睡衣的领口,这件衣服对她而言太大了,而衣服的主人就在身边,她忍不住红了脸,偷看了一眼对方。
眼前的男人,颀长健硕,高大的身躯上都是冷硬的线条,像是天生的王者,走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一件浅色的麻质休闲裤,黑色的运动衫,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以及黝黑的皮肤,整个人阳刚极了。
那锐利而深沉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嗯,他长得也很好看!
阮依侬的脸更红了,“谢谢你,还……还有你家的吴嫂,我要走了。”她嗫嚅著,又不敢穿著他的睡衣跳下床。
“你饿了吧?吴嫂弄的粥应该好了,先下去吃点吧。”他顾左右而言它。
“不用了。”她飞快地拒绝:“能不能把我的衣服给我?”
她得快点回去,恺臣还在家,虽然有隔壁的墨小姐帮忙照顾,可她仍然不愿意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令她太不安了。
“你的衣服破了,被我丢进垃圾桶里了。”
啊?阮依侬呆了呆,“你怎么可以……”那是她的衣服呀,他怎么能不经过她的同意,擅自丢了?
“你在减肥吗?”他打量著她纤细的身子,突然问。
“什么?”她又是一愣,刚才不是在说衣服吗?
“最近新闻上讲有个模特儿因为节食过度死了,如果你是在减肥,那么……”他皱了皱眉头,“我看你是减过头了。”她太瘦了,以后得养胖点儿,他暗中已经开始规划。
“我没有减肥。”阮依侬蹙著秀气的眉,有几分无可奈何,生活的不规律才患上了胃病,瘦也没办法。
“既然没有,那就去吃点粥,躺椅上有衣服给你换,换好就下来。”他讲完就离开卧室。
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如同他外表上看起来那样,散发著强势的味道,骨子里更有一份显而易见的霸气。
阮依侬懵了两秒,跳下床,果然在窗边的躺椅上发现一条印花连身裙,一套女性内衣,旁边还搁著她的小皮包。
她打开皮包,想给墨小姐打个电话,却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只得拿起那堆衣物跑进浴室,飞快地穿戴好。
没想到居然会很合身,柔软舒适的布料像是第二层肌肤,温柔地贴合著她的身体,轻薄又透气,她很久没有穿过这样舒服的内衣裤了,而那件连身裙,款式很简洁,裙身是水墨渐层的效果,别致且优雅。
她看著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想到这些衣物有可能是那个男人挑选的,有点不自在,在将披散的发丝束成一个马尾后,她走出房间。
这房子好大,古宫廷式的豪华布置,巨大的水晶吊灯,猩红色的绵织地毯,描金绣花的落地窗帘,以及那一整的骨董家俱,充满了维多利亚式的高贵与气派,处处显示著主人的奢华。
一股没来由的自卑感涌上心头,阮依侬直觉地认为这种地方不是自己该来的。她谨慎地沿著旋阶而下的楼梯来到一楼,有个穿著工作服,不苟言笑、长著高高的颧骨的中年妇女正等侯在那里,看见她后说:“先生正在餐厅等您。”
想必这就是吴嫂了,阮依侬礼貌地微笑,但后者转过身,显然不愿意跟她打交道,让阮依侬的笑容僵在脸上,忍不住垂下了头。
在走过宽大得不像话、富丽堂皇的客厅后,她随吴嫂来到餐厅。
餐厅和厨房是开敞式的,西班牙地砖、浅明黄色的橱柜,以及收纳餐具酒器的柜子,每一个细节,都能显现出与众不同的品味和质感。
男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最尽头的那个位置,身后站著两鬓斑白的老管家。
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只是专心地等著她到来。
桌面上摆放著银色的烛台和娇艳yu 滴的鲜花,两副精致的餐具,微微冒著热气的肉粥很香,被盛在洁白的磁碗里,另外还搁著佐餐用的新鲜水果、拌好的蔬菜沙拉及各色小菜。
“先生,客人来了。”吴嫂恭敬地禀报。
其实阮依侬一走进餐厅,雷驭风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她穿著他亲自去精品服饰店买来的衣服,包括极私密的内衣裤,他目测过她的尺寸,知道她穿什么款式和颜色的衣服好看,果然,这款据称是今夏最美的裙子,在她身上的效果好极了。
“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真的得走了。”阮依侬见他不说话,只是一昧看著自己,不由羞赧地道:“这条裙子的钱我会……”
“坐下,先吃东西。”雷驭风没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拿起杓子,埋头吃起自己那份。
“是啊,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耽误不了多久时间的。”和蔼可亲的老管家热情地拉开椅子,请阮依侬在雷驭风身边的位置入座。
无奈之下,阮依侬只得向老管家道了谢,局促地坐下吃粥。
“不用那么赶,当心胃疼。”身边的男人又冷不防地冒出这一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胃不好?阮依侬不敢再看他。直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太炙热,浑身上下显示出来的气势太凛冽,他的一切一切,都叫她感觉到好大一股无形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压力。
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她是误入皇宫的灰姑娘,只等著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