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翟虎子闯进镇上最好的大夫家中,二话不说直接用刀驾着大夫与小厮,命他们带上所有能医治孩子上吐下泻的药草,随同他们一起赶回村子里。
暗淡的月夜里,他们在崎岖的道上策马狂奔,唯恐稍有延迟。
被硬架起来的大夫与小厮在马背上震来震去,几次都差点被抛出去,两人吓得脸色苍白,嘴里不断念着佛号,祈求在被土匪杀死之前,不会先摔断脖子。
吓得快魂飞魄散的大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抖颤着声问向身前黑沉的脸、可怕的男人。“大王,请问您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拼命赶路的翟虎子压根儿就不理会身后飘散在风中的询问声,他扬鞭催促马儿狂奔,恨不得身下的马儿生有翅膀,能够马上带他们回村。
大夫见他只顾着赶路,连回他一句都不肯,哀怨地闭上了嘴。
翟火头所骑的马儿脚力不如翟虎子的坐骑,载着小厮远远落在他们身后,嘴巴吆喝着马儿快跑。
在马儿干到筋疲力竭,身后的大夫又吓得魂飞魄散之际,翟虎子总算看见村子的轮廓。站在村口引颈期盼的村人看见策马狂奔归来的身影时,喜出望外扬声大喊:“回来了!虎子他们回来了!”
一声接一声,大伙儿相互传递这个好消息。
在屋内照顾孩子们的芷凌听见他回来的消息是,高兴地快流下泪来,紧握着躺在木板上彩虹的小手说:“彩虹,爹回来了,他把大夫带回来。”
“爹……”彩虹一听见爹回来,马上睁开眼,开心地笑扬了眉。
策马进村的翟虎子勒马止步后,立即跃下马背,将马背上的大夫揪下来,但是看不见孩子们,令他的脸色更加黑沉阴郁,扯开嗓门急问:“孩子们呢?都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他回来得太慢?怎么会这样?为何不等他?为何?
围上来的村人们见他一脸焦急与懊悔,连忙告诉他:“孩子们在大屋里,芷凌姑娘和村里其他女人正忙着照顾。”
翟虎子目光转向大屋,果然见到大屋内灯火通明,他扯着大夫奔向大屋,边跑边说:“你给我好好看看孩子们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一定要医好他们,懂吗?”
“我……我……”大夫被拉着跑,见村中其他人紧追在后,心想,他一定得医好土匪大王口中的孩子,否则他恐怕会走不出这个村子。
翟虎子出现在大屋门口,有若神祗为众人带来一线曙光,屋内的女人们有志一同转向他,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向他发出求救。
“虎子,你快让大夫看看我的孩儿。”
“不!该让大夫先看我的孩子。”
女人们争先恐后,都想要让自己的孩子优先获得治疗。
大夫被这场面吓得缩在高大的翟虎子背后,就怕一个不小心会被这群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全都安静!”他大声一喝,灼灼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焦急的女人,最后定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此刻的她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可看在他眼里却是美丽得足以夺去他的心魂。
她的存在,让他拥有无比坚定的信心,相信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会有办法一肩扛起,绝不会让村子少掉任何一个孩子。
芷凌对上他有神的黑眸,恐惧离她远去,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闷不吭声全都扛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让人依靠的男人。
“严重的先来,哪个孩子最严重?”话是问着大伙儿,双眸始终不曾自芷凌身上移开过。
问题埔问出口,每个女人都说自己的孩子最为严重。
“是果儿,果儿吐得很厉害。”如银铃似的嗓音并未被其他声音吞噬,独排众议清楚地传达进翟虎子耳中。
她很想自私的让大夫先过来为彩虹诊治,可是她更清楚可怜虚弱的果儿比其他孩子更需要大夫,是以她不得不痛下决定。
“是果儿吗?他在哪儿?”翟虎子相信她的判断。
“在这儿,果儿在这里。”果儿的娘听见芷凌为果儿出声,高兴得泪水直流,其他女人深知果儿的情况,也没人再出声。
翟虎子带着大夫来到果儿身边,见到原本双颊圆润的果儿,脸颊完全凹陷,吓了一大跳,立刻命令身旁的大夫。“果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快点看看他是生了什么病。”
“好,我这就看。”大夫被满屋子病恹恹的孩子吓着,开始号脉诊断。
屋内除了孩子们痛苦的呻吟哭泣声外,所有大人皆噤声不语,等着听大夫说。
号完脉的大夫再翻开果儿的眼皮,打开果儿的嘴巴,看他的舌头。
“怎样?果儿究竟生了什么病?”心急如焚的翟虎子急着想知道结果。
“不是生病。”大夫作出诊断。
“不是生病怎么会又吐又拉的?”翟虎子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应当是中毒了。”为了确定诊断无误,大夫该诊断躺在果儿旁边的大毛,再进一步确认。
一句中毒使得屋内所有人皆倒抽了口气,孩子们与人无冤无仇,究竟是谁那么狠痛下毒手?
突然间,每个人脑海中皆浮现同一个念头,严格说来,孩子们都待在村里,若有人对孩子们下毒手,一定也是村里的人,眼下村里唯一最让人无法信任的陌生人非冉芷凌莫属。
女人们想到白天时,孩子们都围绕在冉芷凌身边,那不正是她最好下手的机会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她,其中一名妇女不客气的质问:“你对孩子们做了什么?”
“我只是说故事给孩子们听,并没有对他们做任何事。”发现自己成为众人怀疑的目标,芷凌马上澄清。
“真的是这样吗?”春桃借着质疑声浪,一点都不相信她。“我与孩子们无冤无仇,完全没理由伤害他们。”“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你会不会看孩子们不顺眼,因而对他们下毒手。”在春桃心里,冉芷凌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会对无辜的孩子们下手,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不错。”其他女人觉得春桃说的对极了,纷纷附和。
“好了!全都住口!她不是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何况她也没有毒害孩子得理由,所有人都不许再怀疑她。”翟虎子大声一喝,凌厉的目光扫向在场所有人。
每个被他忿怒燃烧的目光扫到的人全都禁了声,在心里泛着嘀咕,但不敢再提出怀疑。
唯独春桃不服地抿唇瞪向冉芷凌,不满地再提出疑问:“我看得很清楚,白天时她就和孩子们在一起,若不是她从中作了手脚,孩子们怎么会中毒?”
春桃提出的质疑,使村里的妇女更加深对冉芷凌的敌意。
翟虎子为她挺身而出,使孤立无援芷凌内心充满暖意,有他的一句话,就算被再多人怀疑,都伤不了她。
“大毛,你说,冉姑娘和你们在一起时,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你们吃?”春桃故意扬声问大毛。
“大毛你尽管大声说没关系,有娘在,别怕!”大毛娘已做好准备,只消大毛说出冉芷凌所作的恶事,她绝对会狠扑上去,为儿子讨回公道。
“没错,大声说出来。”其他的人都认为孩子们中毒的原因就出在冉芷凌身上,纷纷附和。
翟火头这时带着小斯赶到大屋,不解地看着满屋子同仇敌忾的众人,静静地走到翟虎子身旁,静观其变。
“我家小姐万万不可能做出伤害孩子们的事!”翟吉人见状跳出来喊冤。
“不错!一定是你们误会她了。”许金花站到芷凌身边,以防万一。
“听大毛怎么说就知道了。”春桃认为事实若真是如此,翟虎子他们绝对无法再维护冉芷凌。
所有人将注意力全放在大毛身上,等着他说出事实真相,好让他们惩治冉芷凌。
翟虎子昂然而立,大有谁敢动芷凌一根寒毛,他就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的打算。
他打从心里相信芷凌不会毒害孩子,无论如何,他护她是护定了,就算全村的人对他不谅解,他都义无反顾。
问心无愧的芷凌毫不畏缩,坦然面对众人的敌意。
“没有……芷凌姐姐没有拿……东西给我们吃……”大毛虚弱地摇头。
“连水都没有吗?你再想仔细一点。”春桃不满地尖声追问。
“没有。”大毛再次摇头。
“事实已经很明显摆在眼前了,她并没有拿任何东西给孩子们吃,孩子们会中毒完全与她无关。”翟虎子声若洪钟,心下着实为不用于自己人翻脸对立而松开了口气。
紧抿着唇的春桃内心波涛汹涌,本以为可以借此将冉芷凌赶出村,想不到竟会失败,沮丧的她挫败地直跺脚。
闻言,其他人发现误会了冉芷凌,这才放松绷紧的背脊,不再仇视她。
“既然她没有拿东西给孩子们吃,那孩子们究竟是吃了什么才会中毒?”实在是想不通,每一家吃的东西皆有些许不同,怎么会除了襁褓中的婴孩以外,其他的孩子都中了毒?
“大毛,你们这几个小鬼背着大人吃了什么?”翟虎子双臂盘胸,沉着脸审问孩子们的头头。
“我们……在山上摘了野蘑菇烤来吃。”大毛不敢说谎,乖乖说了出来。
“什么样的野蘑菇?”翟虎子黑沉了脸,眉心仿佛打了数十个结,心里约莫有了底。
“是颜色很漂亮的野蘑菇。”大毛一想到野蘑菇鲜美的滋味,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巴。
翟虎子扬了扬下巴,指着其他病恹恹的孩子问:“其他人都跟着一块儿吃了?”
“对。”大毛点点头。
“那就对了,一定是那些野蘑菇有毒,孩子们不晓得便烤来吃,幸好他们是吃了只会拉和吐得野蘑菇,有的颜色更鲜艳的野蘑菇是会吃死人的。”大夫听完大毛的叙述,作出结论。
“你们这些笨孩子,我们不是常常告诉你们,别乱摘东西塞进嘴巴吗?怎么都讲不听?”大夫们找出中毒的原因后,开始破口大骂,教训着贪吃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个个哭了起来,觉得实在是很倒霉,已经又吐又拉折腾好半天,现下居然还要被大人痛骂。
大夫向大毛询问野蘑菇的特征后,开始开药方。
事实已摆在众人眼前,芷凌满脑子只有身旁的彩虹,没心思去想大伙儿是否欠她已个道歉,趁着大伙儿忙着教训孩子之际,对翟虎子使了个眼色,要他到身边来。
想要为她讨回公道的翟虎子皱着眉来到她身畔,问道:“女人,你有什么事吗?”芷凌没回答他,而是拉过他的手,覆在彩虹的小手上,柔声对她道:“彩虹,你瞧,爹回来了。”
彩虹绽放笑颜,将翟虎子的大掌拉到颊边,要他摸摸她的脸。“爹……”
“啊?”翟虎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自己何时成了彩虹的爹。
芷凌送他一拐子,眨眼暗示他,快装作是彩虹死去的爹。
他鬼祟地东张西望后,羞红了耳根子,低声对她说道:“女人,这里人太多,你不能在这里引诱老子。”
当然,她若私下这样对他,他绝对毫不客气狠扑上去,可惜地点不对、时间不对,或许他可以说服她,晚点两人私下独处时,她想怎样对他抛媚眼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