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累到双腿僵痛的栩儿终于可以离开百货公司。一上车,她就像一团被烤热的麻翻,软绵绵地缩在副驾驶座,连帮自己扣上安全带的力气也挤不出。
反观周梦唯,还是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疲态。
想到她早先在小杏面前的表现、他难得不欺负她、还帮她扣上安全带。
“嗳,一直忘了问你、肚子饿不饿?”
“饿,但吃不下。” 她好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现在她满脑袋只想躺平,好好睡上一觉。
瞧她累到一点形象都没有,他想,要是被董事长看见,他一定会被责备不够体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了,顺便找点吃的。他边想边踩下油门,白色SUV 滑顺地驶出地下停车场。十五分钟后,他关上引擎,摇摇睡得昏死的栩儿。“醒一醒,到了。”
她拨开他手,呓语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睡着的人最大,现在就算是她的偶像“Mountain ”的老板亲自来叫,她也一概不理。
好啊这家伙,竟敢不理他!周梦唯捏着她鼻子念道:“你最好一直睡,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要不,就看他怎么“修理” 她。
他开门下车来到她车门边,像抱公主一样抱起她后,才锁上车门搭电梯上楼。
这里,是他位在吴兴街附近的家。一个人住稍嫌大的四十坪屋子,宽敞的客厅里边只有一张茶几跟一张双人沙发椅,纵使整个房子全铺上木头地板,也难掩屋里四溢的寂寥。
卧房跟衣帽间算是屋里最有人味的地方,他将栩儿安置在床上,一个人走到厨房,看能帮自己跟她弄点什么吃的。
周梦唯偶尔会下厨,只是太久没买菜,冰箱里只剩三颗蛋、一条冻住的吐司跟两罐啤酒,想想还是叫外送方便。他拿起对讲机。“管理员吗?我是A 楝六楼的住户,请问你一下,附近有没有比较好吃的餐馆有在帮人外送……不要披萨,像粥啊面之类……好,我记下了,谢谢你。”
挂上对讲机后他改拨室内电话,约莫过了半小时,外送小弟来按门铃,他开门付钱,再把东西拿进厨房用盘子装好。
他点了香菇鸡汤跟两碗白饭、一碟炒青菜。待东西上桌,他走回卧房唤醒沉睡不醒的栩儿。
看她蜷缩在自己被窝里的画面有些奇妙,他从不曾带朋友回家,更别提历任女友。他喜欢约在饭店见面,一来停车方便,二来省事,他用不着担心私人僻静之所,突然有什么人上门打扰。
刚也不是没想过就近找间饭店休息,但一想到她的身分,还有即将到来的相亲宴,他想,还是低调点,回自己家比较安全。
毕竟台北就这么一点大,万一被相亲人选撞见,误以为他带她到饭店开房间,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起来吃晚饭了。” 他摇摇她的肩。睡得极沈的栩儿好似没听见,眼皮连动一下也没有。
“我在喊你有没有听见?”
他戳戳她的脸颊,见她仍旧睡得死沉,恼了。
只见他掀开棉被,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捂紧嘴巴。
看你多会睡!
不过几秒,快窒息的栩儿挣扎着醒来。
她用力推开他手大口喘气。“你在做什么啊你,这样会死人你知不知道?”
“反正你刚才样子也跟死人差不多。”他瞪她一眼站起来。“下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要吃,我要睡觉……”她摇摇头又缩回被窝。
“你眼睛敢再合上你试试看。” 他像拎小鸡似地把她从床上抓起。“站好?肚子饿时,睡觉只会让你觉得更累。”
她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离开卧室,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里她从没见过。
“这里是哪里?”
“我家。”栩儿瞧瞧茶几,又瞧瞧空荡荡的客厅,他家里竟连一张饭桌也没有,只能就着茶几吃饭。
“你才刚搬来?” 她误以为此处的空旷,是因为东西还收着没拆封的关系。
“我在这儿住两年了。”他舀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
不会吧”她喝汤的动作倏停。
“你!”她指指四周。“平常就这样生活?”
“不行吗?”他一向很忙,没什么时间添购屋子摆设。况且他也习惯了,东西少就容易整理,每隔三五天拿拖把弄一弄就干净了。
她一望白白的墙面,这儿是他家,他想怎么摆设她当然不好有意见,但怎么说!里边的气氛,也太冷清了。
她在日本待过好一段时间,也曾住过摆设极少,富含禅意的和室套房!但那感觉跟眼前完全一样,和室是东西很多但尽量不摆出来,但眼下房子,就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人怎么那么多面?她边吃着鸡肉,边看着周梦唯扒饭的动作。她曾在书上读过,可以在人居住环境里,瞧出对方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屋里连张照片也没有,意指他不留恋过去,或者说,他没有值得留恋的回忆。没有电视,暗示他贪静不爱人吵。沙发上没有抱枕,没有植物,大概意味他不喜欢与人接触,真难想象他独坐在沙发上的模样。
他瞄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她摇头,她才没胆子说。前一次她说中他心事的结果,是换来他无情又热辣的吻。她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找事。
他打量她。“怎么,舌头被猫叼走了?平常我这么问你,你不是都会说一些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话?”
“你又不爱听……”她小声嘟嚷。
他扳高她下颚。“要说什么大声一点,干么咕咕哝哝?”
她扭开头,想起明天的事。“明天我要怎么回‘Grace ’?”
“我会去接你。”
“你不就要很早起来?”
“谁叫我是你的管家。”他舀了点汤进碗,就口扫掉里边的饭粒。“吃快一点,也该送你回去了。” 似约好一般,他刚说完,他手机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瞧,他按下通话钮。“董事长,我正带栩儿小姐在外边用餐,对,都已经办完了,好,吃完我马上送她回去。”
结束通话,他摇摇手机。“听见了?”
“我吃饱了。”她站起准备收拾碗筷,但因脚麻,晃了一下。
他眼捷手快地拉住她。“还好吧?”
“抽筋了……”她忍痛地指指左小腿肚。
“坐着。”
待她坐稳,他弯身揉起她左小腿。他手指每有动作她便哀哀叫痛,眼泪都沁出来了。
“晚上睡觉记得把小腿垫高,不然明早有你受的。”
“嗳,你说,我还得过这种日子多久?” 她可怜兮兮地啾着他。
“你不喜欢?”
她点头。“我真的不是当千金小姐的料,每次看见衣服吊牌,我就会拿我做的蛋糕比较。‘Grace ’最贵的八吋蛋糕一个订价一千二,一套Chanel 洋装,我得卖一百二十五个,还没扣掉成本。”
“你根本不需要计算这些,你只要乖乖接受你爷爷的安排,短短时间,你可以得到的比你一辈子努力来得还要多。”
“但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没用。”从小爸妈就告诉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努力,因为那正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价值”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他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你现在不想要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还得不到的福分?”
“我知道啊……”
他一瞪。“知道就闭嘴乖乖享受。”
确定她腿痛稍缓,他一拍她腿肚,要她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