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员外郎家于二月十五“花朝节”这天,依照往例附庸风雅,于自家花园办了个赏花宴,广邀京城名门闺秀、青年才俊齐聚一堂。
礼部员外郎家的赏花宴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每一年皆能促成不少良缘美事,所以受邀的未婚男女在这一天总是各显神通,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成为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今年,华晴岚因两位姊夫出身显赫,方使她有幸受邀,为了这次得来不易的选婿好机会,出门前爹娘可是对她耳提面命。要她努力打扮、好好表现。为了不使爹娘失望,在打扮上她可是加倍用心,所有贵重的珠宝首饰全都穿戴在身上,务求使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虽然她受邀了,可是其他同样受邀的名门闺秀并不理会她,众千金们掩唇娇笑、婀娜多姿,和青年才俊们赏花谈心,她三番四次试图插入话题,众人皆当没听见,将她晾在一旁,到了后来,她干脆独自窝在角落,不再做徒劳无功的努力。
“不理我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赏花、吃点心。”好重!华晴岚用手扶了下发上的金雕芙蓉。她嘟着朱唇,手捧着一碟四色玫瑰糕,捻起一块,徐徐放人口中咀嚼。
望着花园中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女,她长叹了口气。今天恐怕是要让爹娘失望了,甭说是男人了,连蜜蜂都懒得飞来招惹她,她哪有本事找到如意郎君啊?闷闷地再塞了块糕点,倏地,眼前一亮。她嘴巴塞着玫瑰糕,惊愕地瞪大眼,看着忽然出现于眼前,长得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
什么叫貌比潘安?什么叫谪仙出尘?直到今日,她华晴岚终于明白了,男子朗目如星,鼻梁挺直,俊美得教人赞叹,看傻眼的华晴岚完全回不过神来。
“别说我在这里。”蔺斐引眉眼不挑地低道,动作迅速地隐身于有繁茂枝叶为辅的大柱后,未让其他人发现他的出现。
“啊?”人美,连说话的嗓音都低沉迷人,华晴岚完全沉浸在他惊人的美貌之中。
“总而言之,请姑娘予以协助。”大柱后的蔺斐引再次要求。
“……好。”华晴岚没多想,便点头答应。她的双眼始终无法自他身上移开,正疑惑他的身份时,由他过人的容貌,脑海中马上跃出答案——他定是皇上钦定最年轻的都御史大人,蔺斐引。
今儿打她踏进礼部员外郎家的花园起,就听见与会的名门闺秀不住窃窃私语,说道都御史大人会出现,这可是礼部员外郎的夫人亲口保证的。
每位姑娘一谈及都御史大人无人不眼神迷蒙、如痴如醉,语气有掩不住的兴奋,不住地说他相貌出尘、英明神武,出巡在外为皇上惩戒多少贪官污吏、乎反多少民冤。不仅如此,他的家世亦是无可挑剔,其父为内阁首辅,他的仕途简直是一片光明璀璨,不可限量。现下见到他本人,见识到他外露的锋芒,更加明白了他炙手可热的原因。
“原来那些人全是陪衬品啊……”华晴岚拉长脖子看着和千金小姐们笑开怀的青年才俊,不由得感到同情。他们大概不晓得,他们是蔺斐引出现前被小姐们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遗吧?
看了看园中的青年才俊后,再转头看他,更觉光芒万丈。
难得清闲的蔺斐引压根儿没留意华晴岚在说什么,他双手环胸,合上眼倚着梁柱,等待时间快速流转。
年已二十有八的他在外巡守五年,今年回京,回到家中住,结果姥姥认为他年纪老大,却尚未娶妻生子,忧心蔺家香火无以为继,逼他非得到礼部员外郎所办的赏花宴走上一遭不可。他不愿见姥姥每天故意当着他的面长吁短叹,也不想老人家为了这点小事抑郁寡欢,唯有硬着头皮走一趟礼部员外郎府中。
但,他人出现并不表示就得从中挑选妻子。初回京,他还有许多事要忙,岂会有空将重心摆放在儿女私情上?他出现不过是想安了老人家的心,在这角落待上一会儿后,便要离去。只是,素来听闻礼部员外郎邀请的名门闺秀皆是才德兼备、秀外慧中,万万都没想到会在此见到做闪耀惊人装扮的姑娘,闪痛了他的眼,也教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受到极大的刺激,否则怎会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怕是连唱大戏的都难望其项背吧?
花园中与绽放花朵争奇斗艳的姑娘们久久不见蔺斐引的身影,早巳等得不耐烦,藉故四下搜寻了起来。蔺斐引听见脚步声,躲得更严密仔细了,不让人瞧出他就藏身于梁柱后。
“你有没有瞧见蔺斐引都御史大人?”找着、找着,东家千金问上已不好意思大口吃四色玫瑰糕的华晴岚。
“有。”华晴岚看着眼前贵气这人的千金小姐,愣愣地老实回答。
“真的?蔺大人在哪儿?”东家千金一听华晴岚见过蔺斐引,忙喜出望外地追问。本来不想自贬身份,开口和华晴岚说话的,没想到会有所收获,看来不耻下问真是做对了!
“他就在柱子后。”华晴岚指向蔺斐引的藏身之处,耳边回响着出门前爹娘一再交代她要广结善缘,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方能给众人留不好印象的一番话。她努力执行父母的交代,却忘了先前答应蔺斐引绝不泄漏他的行踪,等话脱口而出,才为时已晚地发现说错话了,顿时脸色青白交接。
“蔺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东家千金一掌握到他的行踪。立即到柱后逮人,笑吟吟地眨眼问。
“我在这里思考一些事情。”被逮着的蔺斐引淡淡笑道,但眸光转向华晴岚时却如利刀,狠狠地刺向她。是他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明明她已经答应不泄漏他的行踪了,结果无须严刑拷打、狠厉逼供,只消一个问句,她马上就清楚交代出来?!
是他错了,打从一开始就不该以为她能守密!
锐利的目光刺得华晴岚好心虚,如果这时候她极力喊冤,说她不是故意的,他会不会相信?
她无比歉疚地看着蔺斐引,希望他别将此事放在心上,结果得到的是他的无视,她唯有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
“呵呵,果然是皇上最倚重的都御史大人,连休息时间都心心念念着国家社稷,我实在是太佩服您了!”东家千金崇拜地吃吃发笑。
“蔺大人,我们等您好久了呢!”西家千金忙出声吸引他的注意。
”蔺大人,您没出现,这里实在是黯淡无光,无趣得很哪!”南家千金将他捧上了天。蔺斐引的现身让众家千金小姐抛下身旁的青年才俊,蜂拥而至,全都围绕在他身畔,你一言、我一语,双眸带着憧憬地睇望着他。
很快地,小小的空间塞满了人,华晴岚硬生生被挤了出去。她吃疼地看着外表娇柔,实际勇猛无比的千金小姐们,这一瞬间,她颇同情快被生吞活剥的蔺斐引,难怪他会要求她别泄漏他的行踪,想必是常常遇到相同的事吧!
才刚同情完蔺斐引,她马上发现原本志得意满的青年才俊们全都嫉妒羡慕地看着蔺斐引。
瞬间,华晴岚脑中灵光一闪一一这不正是上天给予她的最好机会啊!先前她得和一堆女人争奇斗艳,好掳获男人的目光,现下在场的姑娘除了她以外,目标皆放在蔺斐引身上,她不趁此时大显身手,更待何时?
“公子,你们要不要一块儿到凉亭去喝杯茶?”女人要大胆!千万不可为了莫名的害羞而打退堂鼓。
“我不渴!华姑娘,你还是自己喝吧!”跟她喝?他宁愿渴死!
“我在家中喝了一整壶茶才出门,现在胀得很,一点都不想喝。”要喝茶当然是要和看对眼的人一块儿喝,怎能跟只孔雀?
青年才俊们见到问话的人是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华晴岚,皆有志一同地摇首找藉口拒绝。
各式拒绝的藉口,使华晴岚的笑容凝结在唇角,小脸就快垮下之际,再次响起爹娘的叮咛。她不能被小小的挫折打败!要愈挫愈勇,这才是华家人的精神!
“不渴正好,不如大伙儿一块儿赏花如何?”再接再厉的华晴岚迅速堆起笑脸,提出邀请。
“刚才我在园子逛了一大圈,该看的花也看够了,就不去了。”脚底抹油,溜了再说,免得被缠上。
“我也是!”家里不缺佛像,犯不着请尊金身回家供着,溜!
华晴岚又面对了一连串的拒绝,他们个个跑得比飞的还要快,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明明她已经照爹娘的吩咐死命巴上了,为何仍没人肯赏光?他们连虚应一下都不愿,让她无计可施,也提不起力气再堆起笑脸追着青年才俊跑了。看来,爹娘想要藉由赏花宴将她成功嫁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另一头的蔺斐引被缠得脱不了身,始终以生疏有礼的微笑回应诸位佳人的娇言软语。
“蔺大人,您才刚到,不如咱们一块儿到花园去赏花如何?”良辰美景,非得让蔺斐引见识何谓人比花娇?
“可不是,园中百花盛开,蔺大人如不能好好欣赏,岂不可惜?”千金小姐们七嘴八舌,簇拥着他,让蔺斐引没有脱身的机会,非要和他好好地在园子里逛逛不可。
摆脱不了女人的包围,鼻间所闻尽是浓郁的困脂水粉味,红滥滥的朱唇,看在他眼中是骇人的血盆大口。
再这样下去,他的头绝对会疼到爆开来!他真心认为,再狡猾难缠的贪官污吏,都没这群女人来得可怕,倏地,眼角瞥见落寞地站在一旁的华晴岚,蔺斐引不得不将此刻进退两难的窘境归咎于她。若非她食言,此刻他还快乐舒服地藏身于梁柱后,无须面对这些吱喳吵闹声。
“游园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姑娘,你也一块儿来吧!”蔺斐引故意不让她置身事外,扬高声邀请她加入,让她一起尝尝被麻雀包围的滋味。围在蔺斐引身边的千金闺秀见他竟对华晴岚有特别待遇,每个人皆目光含妒地瞪向她,有的甚至还上下轻蔑地打量过她一遍,不解她何德何能,令蔺斐引另眼相待。
“呃……谢谢蔺大人的邀请,我待在这里就成。”华晴岚感受到众家小姐的敌意,背脊开始发寒。
蔺斐引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更是众家千金觊觎的乘龙快婿,她可不想闲着没事上前凑热闹,惹来一身腥。
“我瞧姑娘似乎很想到园中走走看看,姑娘何需客气?”蔺斐引扬起一记足以使人心急遽加速的笑容,不容她拒绝。
“我、我在这里吃点心就成了。”华晴岚干干笑着,扬着手中的四色玫瑰糕,再次拒绝。
“既然蔺大人都开口邀请了,华姑娘就和我们一道儿赏花去吧。”说话的北家千金脸色难看万分,因蔺斐引开口邀请粗俗的华晴岚加入一事而感到不快,但为了显示自己的雍容大度,硬是勉强自己降低身份说服华晴岚。
“可不是,华姑娘不会是不愿与我们同行吧?”西家千金也加入,要华晴岚最好搞清楚,能让她加入已是给她莫大的殊荣,真正觉得委届、辱没身份的可是高贵的她们!
“当然不是,能和各位同行是我的荣幸。”广结善缘!广结善缘!假如她再不赏脸同行,恐怕会被蔺斐引的爱慕者给杀了,就地掩埋直接当花肥。
“那就一起走吧!”傲慢的南家千金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扬着娇美的笑靥,对蔺斐引眨眨眼儿。
华晴岚被这群对她颇有微词的女人们挤到最后头去,像个小丫头般,无奈地尾随在众人身后。她实在不懂,蔺斐引没事做啥邀她同行?不会是为了方才的事记恨在心中吧?
有可能吗?他可是人人称赞的都御史大人呢,岂会为了点小事而怀恨在心?况且她又不是故意的。
“华姑娘,你怎么落在最后头呢?”蔺斐引突地停顿步伐,旋身,嘴角扬起令人心荡神驰的笑容。
华晴岚倒抽了口气,瞪大眼让醉人的微笑直扑而来,但伴随着笑容的是周围源源不尽的护意。倘若先前这群女子对她仅是颇有微词,那么,现下她可以非常肯定,这群女人恨死她了!
“后、后头风景好。”好可怕!蔺斐引不会是深知自身魅力,故意想陷害她吧?
“华姑娘真是爱说笑。”他已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姓华,因此故意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与她的亲密互动,算是回敬她的出卖。
蔺斐引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为了点小事而耿耿于怀,但他就是看不惯她置身事外的模样,非得让她一块儿痛苦不可。
蔺斐引对她愈是亲切,笑容愈是灿烂,华晴岚就愈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她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这男人绝对是在报复!
园中赏花,使华晴岚背地里吃了不少拐子,遭受不少白眼,她全凭临行前爹娘一句“广结善缘”才隐忍下来。若非爹娘有交代,她早发大火,将所有胆敢找她麻烦的人全都推人湖里,让她们的脑袋瓜冷静下来了!
至于始作俑者蔺斐引更是教她气得牙痒痒的,要她闷不吭声、自认倒楣是不可能的事,她非得找他问个清楚不可。
突然间下起的霏霏细雨正好给了华晴岚机会,礼部员外郎夫人担心大伙儿在园中会淋湿受冻,忙让家仆打伞接宾客们进到厅内避雨,顺道喝碗姜汤祛寒。
家仆的加入与争相避雨的千金小姐,使得场面混乱,蔺斐引体贴地让争先恐后的众千金先行离去。
“蔺大人,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华晴岚趁没人留意到他们时开口,要与他把话说清楚。
“不知华姑娘想和在下说什么?”蔺斐引神情淡漠。
两人暂时待在凉亭中避雨,蔺斐引疏离有礼,华晴岚则满腹不满,唯一相同的是,两人脸上皆无笑容,气氛颇为凝重。
“蔺大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敞开话来,私下玩着小动作,你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火气一上来,使得华晴岚将不满脱口而出,完全忘了该先为出卖他的事道歉。
“卑劣?””蔺斐引剑眉轻轻一挑,为这词感到新鲜,可从未有人骂过他卑劣。
“不用怀疑,你就是卑劣!亏得人人尽夸你是明察秋毫的好官,没想到你为了点小事便斤斤计较,实在是可笑极了!”愈说愈火,她指着他的鼻头便骂他浪得虚名。
“敢问华姑娘口中的小事所指为何?”蔺斐引明知故问。
“不就是你请我保密,别将你的行踪泄漏出去一事吗?”敢情他是贵人多忘事?她大刺刺地说出,也是在此时才猛然想起,她理亏在先,尚来不及道歉、获得他的谅解,就噼哩啪啦地狂骂他。
倏地,她羞窘地捂住朱唇,以免又口不择言地大骂他一顿。
“原来华姑娘将在下的请求记得一清二楚啊!既然华姑娘记得如此清楚,为何要食言呢?倘若华姑娘不愿接受在下的请托,大可直接拒绝,何必心口不一?”他字字含刺带讽,让华晴岚无从招架。
“其实,这是个误会……”华晴岚登时气焰尽失,再也不敢张牙舞爪。
就在她要澄清的时候,礼部员外郎府中的家仆已再度撑伞来到凉亭接两人。
“咱们待会儿再说。”蔺斐引不想让仆人在雨中久候,立即旋身要随家仆回到大厅。可是我话都还没说完啊!”至少先听她解释完,再走也不迟吧?”
“莫非华姑娘认为,你所要说的话,重要到非得让仆人执伞在雨中久候?”蔺斐引有些愠怒,认为她是傲慢自私、只看得见自己的富家千金。
“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华晴岚看着准备送他们回大厅的仆佣撑伞站在雨中,顿时懊恼不已。她总是顾前不顾后,一着急就忘了顾虑身旁的事,这不可好,让蔺斐引对她产生更多的误会了。
“是吗?”蔺斐引冷冷一哼,压根儿就不相信她。
“我是一时情急,真的!请相信我!”华晴岚热切地看着他,渴望他能相信。是真是假,蔺斐引选择存疑。他步下凉亭,与仆佣踅向大厅。
华晴岚见他离去,亦让仆佣为她撑伞,急忙跟上。这一回,她可没傻得当着仆佣的面向他解释,将他想避开那群千金小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但她却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回到大厅后,就又没办法向他澄清致歉了。
“那个……蔺大人……”她该怎么当着仆人的面,请他再私下和她谈谈呢?
“待会儿再谈。”
“好。”华晴岚自讨没趣地闭上嘴巴。唉!她不该来参加礼部员外郎所办的赏花宴,她与这里的氛围根本格格不入嘛!当初她怎么会听信爹娘所说,以为这里会很有趣呢?
他们很快地来到大厅外,仆人有礼地告退后,蔺斐引不急着进厅,以眼神示意她到一旁,让她将想要说的话全说完。
“蔺大人,其实这一切全都是误会!”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她得以好好跟他澄清。
“这句话,你说过了。”他提醒她少说废话。
“对,我说过了……不,我要说的是,当时我的确答应你了,只是我那时脑子一片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有人向我问及你的行踪,我便糊里糊涂地说了出来,我并不是故意的!”她一口气将话说完,就怕又会有人出现打断。
“就这样?”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对!”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看他是否相信。
“我知道了。”蔺斐引不说相信或是不相信她的说词,仅是淡淡地落下一句话。
“啊?”她愣住了,这时候他不是该说“我相信你”,或者“我不相信你”吗?怎么会是一句“我知道了”?
“如果你话说完了,那么我先行离去。”蔺斐引压根儿没打算进到厅内,再次尝受被众家美人包围的滋味。既然他已来露过脸,又待上好一会儿,姥姥那儿交代得过去即可。
“你不进厅里喝杯姜茶?”他没说要原谅她与否,就这么离开,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他回答得简洁有力。“可那是员外郎夫人特地命厨娘备上的。”他总该给主人一个面子吧?
“华姑娘好好品尝吧。”他还有公务要忙,没时间在这里瞎耗。
“可是我还没向你道歉呢!”这时总算想起来,她一句对不起都还没说,难怪他先前只回她一句“我知道了”。她要郑重地向他道歉,取得他的谅解,才不会被人说她没家教。
“好,你可以道歉了。”她的确欠他一句对不起,等她道过歉后,就雨过天青,两不相欠。
“蔺大人,方才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的失误,我保证下回绝不再犯。”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
“华姑娘,我接受你的道歉,你我无须再将此事放在心上。”见她十分有诚意,蔺斐引也接受了。
“还有,关于刚才我气恼时所说的话,也希望蔺大人别放在心上。”差点忘了先前她臭骂过他,这个也要说清楚,免得他又一副和她很熟的模样,害她又得吃众家千金小姐的拐子。
“好。”蔺斐引爽快地答应。先前他也是被一堆女人给吵得心烦,才会故意制造出与她熟识的假象,现下他已心平气和,又怎会像她所说的,玩着小花招来让她不好过?
“你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大好人!”他的谅解,使华晴岚松了口气。
“华姑娘赶紧入厅吧!我先走了。”外头下着雨,天候更为沁冷了。虽然先前他们处得不是很愉快,但他并不希望她因此受寒,“蔺大人慢走。”拨云见日的华晴岚微笑地恭送他,转身进厅。
“华姑娘,你可见到蔺大人了?”坐在厅内喝姜汤烤火的富家千金们,见到华晴岚最后人厅,劈头就问。
“有啊!”华晴岚被问得太突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傻呼呼地再次点头。
“那他人呢?怎么不见他人厅?”又一人追问。
“他说他要走了。”华晴岚的纤指指向他离去的方向。
瞬间,在场的千金小姐们马上放下手中的茶盅,哗然起身追蔺斐引,非得在他离去前拦下人来不可。华晴岚看着她们一窝蜂地往外跑后,才再次惊愕地发现她又说错话了,闯祸内疚的眼儿对上厅内正对她不满皱眉的青年才俊们。
原来他们先前藉故离开,已先行一步来到厅内吟诗作对,当千金小姐们为了避雨来到厅内后,青年才俊们未见蔺斐引的身影,正想趁他出现前,再次在千金小姐们面前一层长才的,孰料不识相的华晴岚再度为她们指引方向,坏了他们的好事!
“呵呵……这个……那个……”华晴岚再蠢也晓得青年才俊们对她很是不满,她干干地笑了两声,想要解释。然而,青年才俊们有志一同地冷哼一声后,全都别过脸去,完全不理会她,使她困窘不已,悄悄退至廊下。
“都是“广结善缘”的错!”到了无人的廊下,忿恨的小手成拳,敲着脑袋瓜。
本来是要来结交朋友的,现下不仅朋友没交成,反而树立了不少敌人。莫非闯祸也讲究天分,而她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不可好,好不容易取得蔺大人的谅解,为何我要多嘴地说出他的去向?为何我就不能先想再说呢?”这次真的完了!第一次可说不是有意的,第二次再辩称不是故意的,谁会相信?
华晴岚烦躁地在长廊上来回走动,想着解决的方法,结果方法尚未想到,即见蔺斐引脸色铁青地被众家千金小姐们簇拥回来。
两人的视线相互对上,华晴岚从蔺斐引眼中看见了忿怒与不信任,她尴尬地想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没胆承接他狂燃的怒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