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心烦意乱之际,就会利用刺绣来让自己专注在一件事上,这些年来都是如此,可是今天却失灵了。玉竹还是定不下心来,让她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呀!」的一声,房门开了,以为是妹妹们进来,她连头也没抬一下。
「我现在不想说话,你们都不要来吵我。」玉竹心情低落的说。
敖俊假咳一声,「是我。」
她立刻从凳子上惊跳起来,见鬼似的瞪视他。
「你……你没有走?」分不出心中是喜还是怒。
「我要走去哪里?」这女人以为他是那种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混蛋,还真看得起他。虽然刚开始他真的有那种想法,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
玉竹放下手上的绣布,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为你、你已经离开猗县了。」
他口出嘲讽,「我又回来了,你要拿扫帚赶我出去吗?」
「对不起,早上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她又恢复本来忍辱负重的态度。「我们还是按照计画,等玉琴和玉环嫁了人,你随时可以走,我绝不会拦你的。」
他哈的一声,心中付道,就算她想拦也拦不住。
「那你呢?」怪了,他问这个做啥? 「我?」玉竹不自在的别开心酸的眼神,「我还是跟原先说的一样,等你走了后,再跟左右邻居解释你到外地工作,可能要去个一年半载才会回来。」
敖俊实在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还是愚蠢,这种谎言很快就会戳破了。
「那一年半载后呢?」真是怪哉!他关心个什么劲? 玉竹随口搪塞,「还那么久的事,到时候再说。」
「我要你现在就说!」
「你何必关心呢?反正到时候已经不关你的事了。」玉竹被他逼急了,口气也跟着变差。
他骤然俯下黑沉的脸庞,阴阴的逼视她,「难不成你是打算说我客死他乡,干脆当寡妇省得麻烦?」 , 恍若被他猜中了心事,玉竹秀颜一红,呐呐不成言。
「你这女人心肠还真够狠,居然敢咒我死!」敖俊噼哩啪啦的大吼,如果她是男人,他早就一刀宰了她。
玉竹被他骂得肝火上升,「你这人才莫名其妙,难不成你还真当自己是我丈夫?这个办法对我们双方都好。」
他吼得更大声,「有什么好?」
「你讲不讲理呀?我是在为你着想耶!」她从没见过这么「番」的男人,不过自己认识的男人本来就不多,也幸好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
敖俊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不必!你只要别咒我死就好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做才满意?」玉竹眼眶微红,心中好气又好怨,「难道要我真当自己是你的妻子,一辈子等你这个假丈夫回来吗?」
他为之语塞。
「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交易。」她说。
「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如果你要跟着我,我也不反对。」敖俊终于先松口,谁教自己破了不沾良家妇女的戒,就得付出代价。
玉竹窒了窒,「我可以……当作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你不必勉强自己负责。」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罗?」他眯眼睨着她。
「我养得起自己,不需要依靠男人。」玉竹告诉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他不是愿意待在同个地方太久的人,早晚都会离开猗县,而她必须守着这间祖屋,两人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敖俊口气严峻的问:「即使你已经失身给我?」这女人恁是与众不同,换作别人,早就哭死哭活也要赖上他。
她也有她的傲气,挺起胸膛,「我已经忘了,请你也不要再提起。」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想始乱终弃,随便你好了。」他不会求她的,看她要倔到几时。
接着,方、詹两家得知玉竹嫁人的消息,不到半个月,便按照传统习俗,让媒人来请八字帖、相亲、下定(送小盘)、送日子(将男女八字拿去撮合)、行礼(送大盘)、发点嫁妆,然后选定让两姊妹同一天出阁,最后就只等到当日发花轿迎娶了。
婚期确定后,苏玉琴和苏玉环每天在家中数着日子,巴不得那一天早点到来,现在家里多了个比土匪还恐怖的大姊夫,镇日用一双火眼金睛盯着她们,只要对大姊的态度稍微差了些,他轻哼一声,就够她们吓破胆了,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她们再也过下下去了,只盼早点把自己嫁出去。
相对的,玉竹也因为妹妹们对她的态度改变,比过去有礼许多,心中感到欣慰不少,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唯一让她觉得困扰的只有敖俊,纵使每晚必须同室而眠,他睡他的地铺,也不再有怨言,甚至连话都跟着少了,还每天早出晚归的不晓得在忙些什么,但她又不便过问,毕竟是自己先拒绝他,又怎么能端起妻子的面孔来管束他。
玉竹坐在绣架前,低垂螓首,纤手灵巧的绣出一朵朵红艳的牡丹,那是她答应要送给小妹的嫁妆,可是当她凝目细看,发觉对作品不太满意,似乎少了点什么,不由得轻敲了下头,告诚自己必须心无旁骛,再这么魂不守舍下去,怕是赶下上婚期了。她再次试着集中精神,但就是没办法像过去那般,很快的埋首在工作中。
唉!她轻喟一声,索性起来走动走动,或许休息片刻,工作效率会更高。
家里静悄悄的,两个妹妹自从订了亲事,总算有了自觉,不再随便抛头露面,就怕会让未来婆家嫌弃,只能待在房里,一个用睡觉来打发时间,另一个自然是以妆扮自己为乐。
当她才想顺便到厨房洗米煮饭,却听见后院传来喀喀的劈柴声,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朝发声处走了去。
在艳阳下卖力工作的男人不断挥洒着晶亮的汗珠,上衣褪到了腰际,赤裸的上半身勾勒出强壮结实的古铜色体魄,阳刚味十足的线条随着劈柴的动作延展开来,有力的肩膀、肌肉累累的手臂,还有布满大大小小伤痕的背部,居然形成一幅诱惑性感的画面,让玉竹蓦地口干舌燥起来。
她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不过都是在房里,光线昏暗,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多看几眼,不像此时是大白天,而且还是在户外,即使只是赤裸上身,就够让她想入非非的了……
老天!她在想什么?玉竹才想退回屋内,就被敖俊逮个正着。
敖俊故意讥笑她,「干嘛见了我就逃?你又不是没看过。」
「你……你快把衣服穿起来,不要忘了,家里还有玉琴和玉环在,要是让她们撞见了就不好。」
他撇唇嘲笑,「她们知道我在这里,逃都来不及了,岂会自投罗网。」
玉竹下意识的蹙起秀眉,「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要她们「斩节」一点,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她一怔,「什么意思?」
他不答反问:「你这几天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怎么突然想来找我?该不会想我吧?」脸上的笑容好不暧昧。
「我只是听见劈柴的声音,过来看看而已。」玉竹栘开螓首,不敢直视他的裸胸,但却阻止不了怦然的心跳。「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们的协议里并没有这一项。」
敖俊早就知道这女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激。「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就准备多点吃的东西来喂鲍我的五脏庙,不然用你的身体来报答也可以。」
看她相貌平凡,身材也不丰满,他居然还能「吃」上瘾,还真让人意外。
「你、你下流无耻!」玉竹面红似火的唾骂· 他大翻白眼,「这样就下流无耻了,你还没见过更低级的,这就是我不碰良家妇女的原因,老是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看了就倒胃口。」
玉竹没办法学他骂粗话,只能用白眼瞪他。
「你再瞪下去,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敖俊邪笑的说,登时把玉竹气跑了。「真是的,一点都不像个女人,连撒娇都不会。」真不晓得是自己犯贱,还是欠扁了,干嘛答应帮她。
不过,这只是过渡时期,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敖俊继续劈柴,不过一想到玉竹刚才羞愤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扬,其实有时候逗逗她也满好玩的……
那是个睑型瘦长的年轻男人,穿着与常人无异,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也绝对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不过,他有些习惯动作,心里越是着急,就会不断的搔首抓耳,活像猴子来投胎转世似的。
石楠一路循着结拜兄长特意留下的「记号」来到猗县,可以确定自己要找的人安然无恙,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平复,口中咕哝,「原来大哥这阵子都躲在这里,难怪到处都找不到,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脸上露出有个把月不见的笑容,加快脚程,跟着「记号」几乎绕过了大半个猗县,最后来到苏家门外,确定无误后,赶紧敲门找人。
「有人在吗?快开门……」
须臾,伴着细碎的脚步声,前来应门的是位娇媚丰腴的美貌姑娘,登时让他看傻了眼,口水流满地。
「你要找谁?」苏玉环先是上下打量他,然后傲慢的问。
他抓了抓后脑勺,呵呵的笑,「请问这位姑娘,我大哥是不是在里面?」在漂亮的姑娘面前,自然要放斯文点,不能太失礼了。
苏玉环斜瞅他一眼,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当他是路边的野狗。「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到别处去找。」说着,便作势要关上大门。
「等一下!我大哥明明在里面,怎么会没有呢?」石楠一手撑住门板,方才的惊艳跑得无影无踪,急吼吼的大叫,「你这臭婆娘把我大哥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交出来!」万一大哥中了人家设的美人计就惨了。
她霎时柳眉倒竖,「你敢骂我臭婆娘?我说这里没有你大哥,你再敢硬闯,我就报官抓你。」
「哈!这句话才是我要说的,你再不交出我大哥,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这只疯狗不要乱咬人!」苏玉环睑红脖子粗的啐道。
石楠也同样不甘示弱。「臭婆娘!」
「你……」她想再还口,玉竹正好被叫嚣怒骂声给引了出来。
「玉环,你跟谁在吵架?」
苏玉环趾高气扬的指着石楠的鼻子,撇了撇红唇,「大姊,就是这个神经病劈头就说要找什么大哥,我说没有,他就骂起人了,你赶快去报官来抓他。」
「你这臭婆娘倒是挺会恶人先告状,我好声好气的问你,你就践个二五八万的,要不是为了找我大哥,才不想理你这种虚有其表的女人。」亏他刚刚还被她的美色迷住,好在及早看清她的真面目。
「你说什么?你……」苏玉环气得全身皮皮挫,立刻摆出茶壶状,和他杠上了。
玉竹柔声安抚她,「好了,先把事情问清楚再来生气也不迟。」
「要问你自己去问。」苏玉环冷哼一声,悻悻的踱到另一头。
小妹的脾气就是得理不饶人,玉竹心中轻叹,朝石楠露出和善的哂笑,「请问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如果他是猗县的人,或许我认识也说不定。」
石楠见她虽然姿色平庸,但是口气温和,听起来就是顺耳多了。「我要找的是我结拜大哥,他叫黑……不,他叫敖俊。」
「敖俊是你的结拜大哥?」玉竹很是诧异。
「是啊!他是不是住在这里?」他循着大哥留下的「记号」找来的,应该不会有错。「我可是找了他好久,才找到这里来的……」
浑厚的男嗓蓦地响起。
「我在这里。」
他循声望去,怔愕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男子,却不敢过去相认,掏了掏耳朵喃喃自间:「听这声音的确是大哥没错,可是……」
「三弟。」
这次绝对不会听错,确实是大哥。
「大哥!」他真情流露的扑上去抱住敖俊,「大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的胡子呢?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剃了你的胡子?害我一时认不出来。」兄弟们都清楚这位结拜兄长「惜毛如命」,现在见他下巴光秃秃的,还颇不习惯。
「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谈。」说完,敖俊就先进屋了,石楠自然跟上去。
苏玉环畏怯的表情在敖俊离去后,立即一扫而空,还伺机在背后说坏话。
「大姊,你看大姊夫对你的态度,连介绍都不帮你们介绍一下,分明不把你当妻子看待,你得说他几句才行,不然以后可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没关系,也许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谈,晚一点就会说了。」玉竹把大门落上门闩,嘴里说是不在意,心里不禁自问,她这个假丈夫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姊,我看那个男人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大姊夫怎么会跟那种人结拜。」
玉竹浅哂,纠正么妹以貌取人的观念。「我们不能光凭一个人的长相,就断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只有相信你大姊夫了。」
当初决定的仓卒,没有查问他的来历,希望不会有事才好。她忍不住暗自祈祷。
「什么引」苏家后院,蓦地传出石楠的怪叫。
敖俊冷睇一眼,「需要这么惊讶吗?」
「可是成亲……我从来没想过大哥会成亲,而且对方还是个貌不惊人……呃,我是说端庄正经的女人。」他险些说错话了,又是抓头又是搔耳的干笑着。依结拜大哥过去的眼光,挑的女人大多是胸大无脑的美人儿,怎么会娶个没啥姿色可言的女子为妻,难怪他会不相信。
「所以才说是假的。」
石楠茫然不解,「不过,你们都拜过天地了,这还假得了吗?」
「好了,这事你别多问,其它人呢?」
闻言,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先来跟大哥会合了,大哥,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如果他们被抓,我应该会听到风声,既然没有,表示目前还很安全。」
他点了点头,「希望是这样,大哥……」
「嘘!」敖俊陡地示意他噤声,有人来了。
玉竹站在厨房的小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方便打扰他们的谈话,觑见两人同时望向自己,她才嗫嚅的说:「我、我只是来问一问,中午是不是要请客人留下来吃个便饭?」
「呵呵!嫂子千万不要太麻烦了,我这人很好养,煮什么我都吃。」石楠咧嘴笑了笑,「对了,嫂子,我叫石楠,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以后请多多指教。」
听他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叫得好不亲热,让玉竹面容微赧,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恰当。「呃……你好,石楠。」
敖俊看向表情局促的玉竹,淡淡的问:「石楠这段日子会暂时住下来,就让他睡在柴房里,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犹豫一下,「他是你的结拜兄弟,我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又怕玉琴她们会反对,毕竟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总是不太方便。」
唇畔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点你不必操心,我保证除非是用饭时间,否则她们绝对没有机会和石楠碰面。」
玉竹深瞅他一眼,在客人面前,为了给他留面子,就不和他争辩。「既然你愿意保证,我会找机会跟她们说一声。」
「谢谢嫂子。」石楠搔着脖子笑道。
朝他轻颔下螓首,玉竹便旋身走回屋内,脑子早已开始列出几道菜单来。
盯着她纤瘦苗条的背影,他恍然大悟的低喃着,「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总算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娶嫂子了。」
敖俊白他一眼,「不要叫得这么顺口。」
「为什么?大哥都和她拜堂了,不叫嫂子叫什么?」
他语气暴躁的斥道:「我不是说假的了吗?你重听啊!」
「大哥就别挑剔了,说老实话,嫂子长得的确不美,可是她个性温柔,对人又好,比起大哥过去那些女人,可是强太多了,我还宁愿她来当嫂子,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该定下来的时候了。」石楠由衷的表示。
「多谢你的忠告。」敖俊没好气的睨他一眼。
石楠知道凡事适可而止,不敢再继续捋虎须,嘿嘿干笑两声混过去。
得知家中来了不速之客,苏玉琴和苏玉环索性决定不到饭厅,要玉竹把饭菜端到房里给她们,却被敖俊给制止了,说既然不想出来吃,那就饿肚子好了;两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想办法溜到厨房里偷吃剩菜剩饭。
用完中饭,就如同敖俊所说的,到处不见石楠的踪影,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让他去办点事。」他说。
真是怪哉!这女人横看竖看,一点魅力也没有,他为什么对她开始产生一种依恋的感觉?莫非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如果她也跟其它女人一样,对他死缠不放,或许他连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玉竹见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坐在那儿,两眼直勾勾的瞅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极了,只好迅速的将饭桌整理干净,然后进了房间,出来时,手上还揣着绣功精致的荷包,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你要出去?」
她点头。「绣线用完了,我得赶紧去买。」
「我陪你去。」敖俊话才说出口,让玉竹委实受宠若惊。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突然对她好,还真让她伯怕的。
敖俊俯觑着她,「你是怕我有什么企图是不是?」
「我没那么想。」她立刻否认。
「既然没有,那就走吧!」他很大男人的先走,不怕她不跟上。心想,还有两个结拜兄弟下落不明,或许在街上有他们的线索,否则他一个大男人陪女人逛街买绣线,不被笑死才怪。
在外人眼中,他们仍是对新婚夫妻,两人连袂出门,当然会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纷纷上前打招呼,还祝福两人「早生贵子」,羞得玉竹真想逃回家去,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包围,颊上的红晕仍久久未退。
玉竹情不自禁的偷觑一眼敖俊无动于衷的面庞,下一秒便流露出失望和自厌,这段婚姻明明说好是假的,为什么她的心里仍然抱着一丝期待?她究竟在期待什么?他能施舍一点爱怜给她吗?不!她也有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向他摇尾乞怜。
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敖俊冷不防的开口打断两人之间的缄默。
「你要去的那家绣坊还有多远?」其它两名结拜兄弟的下落占住他大部分的心思,尽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仍免不了记挂着。
她指着店铺的方向。「就在前面转角的巷子口……」
话声戛然中止,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的被一排官差押解犯人的行列给抓住,来往的路人带着惊惧的表情退到两旁,街道上陡地静寂无声。
身穿囚衣的犯人两手戴着手铐,眼神悲愤异常的坐在囚车内,让四名官差前后押着游街示众。
「相公……相公……」囚车后头,妇人牵着一双稚弱的儿女,泪如雨下的追着,「差爷,我求求你,让我跟我家相公说说话……」 满脸惊惶之色的孩子也哭喊着要爹。「爹,你要去哪里?爹--」
「孩子的娘,你们回去吧……不要让孩子们看到我被砍头的样子……」囚犯难以自抑的哑了嗓子,哽咽的叫道。「回去吧!」
妇人声泪俱下的哭喊,「相公……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老天爷,你怎么不开开眼,救救我家相公……孩子不能没有爹呀!」
「爹--」两个儿女似乎感觉到什么,不断的喊着爹,听得众人心中凄恻,却又帮不上忙。
玉竹一阵眼热鼻酸,不忍卒睹的撇开面容,身旁的路人开始七嘴八舌。
「唉!看来今天又要多添一条冤魂了……」
「人家就是穷,才会缴不起税银,居然就要砍头,我们这个知县大人真是夭寿,没有人性。」有人低声暗骂。
「哼!我咒他生的孩子都没屁眼……」
「要是我有这个本事,就一刀了结他,省得留在世上祸害百姓。」
「嘘!不要太大声,要是让知县大人的耳目听见了,下个被砍头的就是你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如大家上京告御状……」有人提议。
「皇上只顾着在宫里享受,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告有个屁用?搞不好连自己的命都告丢了。」
「那怎么办?」
「听说民间有个叫正义之师的组织,由许多想推翻暴政的人组成,专门惩奸除恶,就是为了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可惜我们不认识,不然可以请他们帮忙。」
「真的有那种人吗?」
「我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不过我想一定有……」那人一脸向往的说。
囚车颠颠簸簸的从玉竹眼前经过,除了无奈,似乎什么也不能做。她才仰起螓首,想要叫敖俊先到别处晃晃,等她买好了绣线再来接她,不期然的瞥见他犀利如刀的黑眸还落在那行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