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乐露露 第七章
作者:荷子
  “露露。”傅非朋跟上来。

  他在後头进房间,顺手带上门。

  “我要换衣服,你跟进来干嘛?”打开衣柜,我把穿来的套装拿出来。

  他倚在门边还是没有一句话。无聊,装雕像啊?真是了不起,你慢慢装,我可没空理你心里想什麽。

  我把衣服带进浴室,在换的时候还是很忿忿难平。

  什麽跟什麽,谁规定男人耍脾气的时候女人非得有读心术的能力,要体贴温柔地哄他,等他心情好再乖乖走开,这样才算知情识趣的女人。

  狗屁!

  为什麽不反过来说这些男人都是自私的猪头?我工作不顺心、满肚子委屈的时候他在哪里?我被恶人言语侮辱、有苦说不出的时候他在哪里?为什麽他从来不体贴我却要时时刻刻我体贴他?

  他是我的天、我的地?

  那我可不可以换一颗星球去住,谢谢。

  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大家拍手称赞的好女人,我只想做我自己,有没有男人爱我不是那麽重要的事,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生活,如果是一种负担一种痛苦,我为什麽要为难自己?为什麽不先对自己好一点?为什麽要因为“大家都说”女人应该结婚、应该相夫教子、应该温柔体贴、应该孝顺公婆,所以我也应该变成“大家”?

  “大家”不能替我过日子,“大家”不能体会我的为难,“大家”看不到光鲜亮丽的豪门背後婆媳对峙的丑恶。

  那么,“大家”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在背后数落我?

  我要是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话,就该去撞撞墙把脑袋撞清醒一点。

  虽然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完全不在意的地步,但是我总可以依自己的意思过日子吧?这点自由要是还想来剥夺,我就去跟他拼命。

  换好衣服走出去,那个男人还是一副雕像样。

  真是够了,装酷给我看啊?五年里看多了,一点都不稀奇。

  我收好东西,包包背起来。“傅总,我下班要走人,明天见。”

  “现在我是傅总?”

  “你本来就是傅总。”

  “有没有别的头衔给我?”

  “要高帽子?自己去百货公司买,别找我。”早说过心情不好没好听话,自己要来触霉头是你家事,怨不得我。

  我要走人,爬墙跳窗都可以,就是不想多待一秒钟。

  “妈说想跟你谈谈。”

  “她不怕又吐一缸子血?”

  “你去了就知道。”他拉开门,脸上要笑不笑的。“你身上这套衣服不适合爬墙,就认了吧。”

  “我警告你,刚刚在楼下我可是只给你们三分颜色,别再逼我,不然後果你自己看著办。”

  在经过他的时候,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他闷哼一声,大约是皮厚,所以没什麽反应。

  …………………………………………

  我来到隔壁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五年前三天两头报到的地方,想到就呕,现在居然还得要再进去听那个老太婆叨念,直一是千万个不愿意。

  敲敲门。真希望她耳背或是睡著了,这样我就可以溜得心安理得。

  可惜老天爷不疼我,耳背的是神不是老太太。

  “露露进来。”她的声音清楚得很,从门里透出来。

  唉。唉唉。唉唉唉。这是货真价实的“露露三叹”,请大家在各大屈臣氏指名购买,认清商标,不要买错了。

  一走进去,就看到老太太坐在床边。她指著旁边的椅子要我坐。

  看来事情可大条的呢。

  坐上电椅之前,我先把袋子放在她面前。“谢谢。”

  “这衣服你穿好看。”老太太说。“留著吧。”

  “我平时用不著,没机会穿。”无功不受禄,我才不想被说贪小便宜。

  “很多事不是只看眼前。”她慢慢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陪著笑笑,嘴角动动,一点都不真心的。

  “昨天非朋在你那儿?”

  来了来了,就知道她计较这个。真不知道他跑去喝花酒或是出差回来以後,酒店的公关小姐会不会也被抓来拷问一番。

  我耸肩,还是笑笑。

  “这也好,五年过去你们总算有点长进。”她叹口气,拉开抽屉,取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你知道隔壁那房子空了好几年吧?”

  “知道。”从我们结婚前就空著。

  “哪,钥匙在这儿,你拿著。”她递过来。

  “做什麽?”该不会是罚我去大扫除吧?我会死掉的!

  “给你和非朋的结婚礼物。先说,那是他爸留下来的,你别谢我。”她清清嗓子,声音有点哑。

  “啊?”要送也该是五年前送,怎麽会拖到现在?

  “都要怪你不好。”老太太说。

  “我又怎麽了?”我才不要当沉默的羔羊!

  “你太听话,我哪里敢把这个家的担子放你身上。”她瞪我,眼光无比埋怨。“就是你不好,每次我跟非朋才会吵架。”

  “我?”我好无辜哦!

  “对,就是你。你早点有个性出来,我哪用得著跟他杠上五年,你得赔我。”

  “还要我赔偿?”

  “对啊,罚你明年给我生个白胖孙子出来,听见没有?”她说得一本正经。“房子给了你就快动手去整理整理,下个月补办酒席,把你爸爸妈妈都请过来,应该方便吧?现在是芭乐盛产季节吗?他们忙不忙?我这牙齿不好,咬不得硬芭乐,你下次问问他们,能不能弄个改良品种?软一点的好……”

  这、这是什麽世界啊!

  ………………………………

  直到坐在飞机上,我还是万分哀怨。说到底我还是被算计了。都是那个该死的白和服,害我变成妒妇,我很生气,可是又没地方出气。啊!啊啊!啊啊啊!

  “露露。”

  我耸肩膀躲开他的手。坏人,帮凶,助纣为虐,背地里和老太婆一起算计我!太可恶了!想到就生气,哼!

  “小心眼。”他用手指戳我肩膀。

  “就是你。”毛手毛脚的家伙!走开!

  “在生气?”还给我装无辜。

  “要你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脸上写著: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人兽走避,误中流弹者请自行送医急救,恕不负责!

  “有皱纹。”他还有脸笑。

  “花你钱。”哼哼,来比狠啊!

  “为什麽?”傅阿呆,你这辈子大概日子过得太幸福,从来没有被女人坑杀荷包的经验是吧,我想你很快就会被启蒙了!

  “化妆品。”百货公司的一楼还有珠宝专柜唷。

  “来不及……”他哈哈大笑。

  “再说啊!”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餐车经过的时候我要了一杯热咖啡,喝著喝著就不小心很笨拙地打翻了,而且还泼在他裤裆正中央。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啦啦啦。

  “杀亲夫……”他跳起来冲进盥洗间。

  “还不算。”等他一身狼狈回来的时候,我凉凉地丢回去一句。

  “ㄟ,你这话什麽意思?”几绺发丝垂挂在他额前,看起来年轻不少,加上他一身简便服装,简直和我们以前在学校的样子差不多。

  不行,对待敌人不能心软,我干嘛管他是不是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你输了。”输的人要倒大楣。

  “输就输,你刚刚那句。还不算。是什麽意思?”他咬牙切齿。

  “就是还不算。”我阿爸原谅他了吗?我阿母原谅他了吗?我原谅他了吗?很抱歉,并没有,不可能,办不到,慢慢想!

  等阿爸狠狠修理完他之後说不定我会理他一下。

  但是现在——门、都、没、有!

  “露露……”他死盯著我。

  “不要叫我,再啰嗦当心我按铃告你性骚扰!”我知道他满脑子都在担心阿爸会整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会怕。

  怕?怕死你好了!我要叫阿爸把家传绝活全搬出来,不整掉他半条命我心有不甘!

  “你把气出在我身上公平吗?”他又装小可怜。

  “这个问题你该在帮你妈骗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我对他龇牙咧嘴。“太可恶了,这年头当好人是被欺负的啊!非得要在人前丢她的脸才算有个性吗?真是太见鬼——”

  好,很好,居然给我耍这麽无赖的消音方法。

  他竟然突袭我,就这样亲下去。

  我不应该当他是君子的,真是对他太放心了。

  所以现在尝到苦果。

  明明在生他的气的,可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动弹不得、脑中嗡嗡作响……这些不该有的反应居然还是有……

  我不知道是该先杀了他还是先杀了我自己。

  先等他吻完再说。

  反正我也没那麽生气了,後头还有阿爸帮我撑腰,他不可能太好过的。所以,现在小小的纵容应该没关系吧?

  这叫作“禁断的一鞭”。

  只要给一点甜头就好,然後加以禁断,快乐之後的痛苦才是最最痛苦。这是以前果果教我的,现在终於派上用场。

  对,禁断的一鞭。我这麽告诉自己。然而直到我们分开,他的眼睛望进我眼底,我真的几乎已经忘光了之前为什麽发他脾气。

  真没用,说到底我还是个普通女人。

  当我赖在他怀里像个白痴的时候,我想的是,人生不过如此,能有所爱,得其所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还想奢求什麽呢?

  现在我可是身处在不知几万尺的高空,跟上帝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点,非常担心他会顺手把我收回去修理一顿。

  “喂,你是基督徒对吧?”

  “对啊,要干嘛?”

  “快点双手合十跟上帝祷告,跟他说你不是大奸大恶,只是小奸小恶,绝对不要说自己是大好人,听见没有?”

  “为什麽?”他失笑地看著我胡乱抓他的手。

  “大奸大恶没药救的,神不如来一道雷劈死你,大好大善功德圆满神还留你在人间受苦受难不就太委屈你?所以,只要小奸小恶,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你啦!”

  “我干嘛要报告的那麽仔细?什麽都不说,神不知道不就没事?哪来这麽多麻烦。”他完全不理我。

  “你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哦,刚刚说的话你自己负责,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哦。”我手伸过去按服务铃。“我要换个离你远一点的位置,免得被你拖累。”

  “你发神经啊?”

  “这就不是我爱说你了。”我指指窗外。“你现在在神的管区哦,罩子自己放亮一点,我可是有提醒你拜码头的。”

  他瞪我三秒钟,我那意料之外的“禁断的第二鞭”就来了。

  一直到降落之前,我都还听见空姐们躲在角落的窃笑声。真是教人脸红死了,下次我要戴面具上飞机!

  ………………………………

  清晨有雾,地上冷湿湿,露水满布,早上九点看起来和五、六点没什麽差别,淡淡的白雾,清冷的温度,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记不得上一次回家是什麽时候了,不过阿爸阿母显然已经等得太久,他们站在门前跟我们招手,看起来已经在外头站了许久。

  “阿怎麽没开车来?还叫计程车,不会打电话叫你阿爸去机场载哦!”阿母碎碎念起来。

  “时间还早咩,想让你们多睡一下。”

  “听你在说笑话啦!”阿母不顾阿爸尴尬的脸色拼命说。“还睡什麽睡啊,你阿爸透早就爬起来,里里外外踩那个木屐到处走来走去上下说给你吃这个,一下说忘了给你买那个,实在是有够吵的。”

  “你嘛好了,先让他们进来坐啦!”阿爸拉她。

  傅非朋跟在我身边,装乖。一声大气也不敢吭,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我是无辜的”,一副怕被揍的样子。

  “喂,要三天哦,你撑不撑得住?”我故意糗他。

  “尽量啦,我哪会知道。”他开始练习台语。

  阿爸阿母听到他讲台语,两个人都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然後互相交换个眼色才又继续倒茶的倒茶、看报纸的看报纸。

  “现在还不到十点,一直到晚上六点,你都要跟阿爸去正厅跪唷。”我好得意。这就叫作地头蛇女强压小龙王,嘿嘿嘿。

  当大小姐的感觉真好,哇哈哈。

  “要跪一天?”他开始紧张了。

  “这还是第一天‘而已’。你自己看著办,我是救不了你的啦。”好想仰天长笑,可是一定会被骂,还是算了好了。

  “只罚我一个人?”

  “废话,本姑娘多可怜啊,被你欺负了几年啊你自己算算看。”想要一笑泯恩仇啊?慢慢等,我等报仇的这一天很久了!

  “被欺负的又不只有你一个人。”他一边说,一边把行李里头的礼物搬出来,孝敬到阿爸阿母面前。

  “什麽意思?”我耳朵竖起来。

  “你五年都假装没看到我,当我是陌生人……”他哀怨地瞅我一眼。

  “那是你活该。”哼,我没在他咖啡里下泻药已经很仁慈。

  “我是你老板耶,每天朝夕相处你也狠得下心。”阿爸阿母的耳朵也竖得老高,两双眼睛在我们中间溜过来溜过去。

  完蛋,他把天大的秘密抖出来了!我扑过去想捂他的嘴但是没成功。

  “你……你闭嘴啦!”我低声尖叫。

  “阿爸阿母不知道你是我的秘书?”他可得意著呢。

  “叫你不要讲了听不懂啊!”再讲下去给阿爸阿母知道我过去五年跟他胡搅蛮缠、不清不楚,一定会把我跟他一起连坐!

  “哦,原来你是坏小孩。”他贼笑起来。

  “闭嘴闭嘴。”

  “你们两个在说什麽?为啥米阮拢听无?”阿母开口了。到“没事没事,阿母,你不要听他乱讲——”

  “我才没有乱讲!”

  “你敢告我状!”我掐他。

  “你也会怕哦,哼,我要跟阿爸阿母哭诉,”他一面拼命抚著被我掐的地方,一面逃到阿母的後面去。

  “你是不是大男人啊,什麽哭诉,真是太丢脸啦!”

  “你要当大女人,我为什麽不能当小男人?反正一辈子能跟岳父岳母哭诉的机会也不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傅非朋!”我尖叫。

  “干什麽?”他愈来愈得意。

  “你敢说,”明明刚才是我占上风的啊……

  “就敢说。”为什麽现在换他春风得意?太可恨了!

  “那你就一个人回台北去,我不理你了!”待在山里也没什麽不好,鸟语花香、民风淳朴,才不像台北到处都是奸恶之人!

  “这样不好吧?”傅猪头有意见了。

  乡下只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找不到7-ELEVEN,买不到“小心点儿”把经理变猪头!也不让他看到鬼!气死我了。

  “什麽不好,我觉得再好也没有!”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我以後都不、想、看、到、他!

  “你忘了前两天我都在你那边过夜吗?万一……”我咧,连这个他都给我抖出来!我还要不要做人啊!面子里子全被他拆光了啦!

  “你说话不要说一半,我们只是睡在一起——”我不想尖叫都不行。

  “对呀,睡在一起。”他频频点头。

  “……根本什麽事也没发生!”这是事实,事实!

  “好吧,既然你要我不说,那我就不说好了。”

  什麽?话说到一半不说?那阿爸阿母不杀了我才怪!我的清白价值我一条命耶!他摆明是陷害我……呜呜。

  “露露,你过来。”阿爸放下报纸,摘掉眼镜。

  完了完了完了,阿爸要抓狂了,我的小命要完蛋了!我好可怜,居然专程回家送死……

  “阿爸。”

  “他一直都是你老板?”阿爸指指傅非朋。

  “嗯。”

  “你跟他做了多久?做他秘书?”

  “五年。”

  “阿不就是才刚闹离婚就去他那边做?”

  “嗯……”

  “阿你不是念到硕士,不会连一个头路都找没有吧?干嘛要去看他们傅家的脸色?你是头壳坏去,还给我一坏坏五年!”

  “阿爸,你不要那麽凶啦,我会怕……”

  “知道会怕了喔,你阿爸我把你养这麽大不是要让你给人家糟蹋的ㄋㄟ!你从小到大,阿爸怕你冷怕你热,上学怕你在学校给人家欺负,上班怕你跟同事处不好,嫁出门怕你被婆婆欺负……你知不知道阿爸那次看你哭著回家有多心痛?你这样瞒我瞒了五年,你对得起阿爸吗?”

  “阿爸,对不起!”

  “阿爸,你别怪露露,都是我不好,你要骂骂我就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阿爸转过去飙他。“要不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小子先把我们家露露骗过去,她哪会被你那个妈妈欺负?还把她这个媳妇扫地出门!不是我做她阿爸的在自己夸自己女儿有多好,你自己也知道,像我们露露这麽乖巧的女孩子很少见的ㄋㄟ,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好好保护她,居然还让她当你的秘书,一做就是五年,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我……”

  “阿爸,我跟你说,他跟他妈妈还联合起来骗我,昨天在他们家那个有钱人的大别墅开Party哦,他妈妈把我叫过去,说要一个日本女人听她的话,以後都要叫我一声姐姐咧!”我告状。

  “什麽日本女人?”

  “阿爸,我可以解释,那是误会——”

  “穿白色和服,就是穿那种结婚用和服的日本女人!”

  “结婚?”阿母插进来。“说到这个,来,先把这个弄清楚,阿你们两个到底是结了还是离了?”

  “没离,我们一直都没离!”傅非朋赶紧澄清。

  听到这话,阿爸和阿母的脸色完全不同。阿母是松一口气,眉头不再挤成一团,像是放下心上的大石头。

  阿爸则是气得更厉害了,简直是噗噗跳。

  “没离?你们没离?没离你让她一个人在台北?没离你还当她老板?没离你们只有变好或者变坏。

  唉。天蝎座恩怨分明,直觉敏锐,不畏挫折,坚持到底,可惜败在善妒、爱吃醋、得理不饶人,以及感情用事、明知故犯上头。

  星座书有时候说的还满准的。

  为什麽我和他都是天蝎中的顽固天蝎呢。很哀怨。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他的手机在我口袋里响起来,我拿起来看,是公司的专线号码。

  “喂?”

  “喂,露露,是不是你?”二马的声音。

  “对呀,干嘛?”

  “傅总呢?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一“他现在跟我爸在一起。”

  “什麽?那,那你们什麽时候可以回公司?”

  “我们现在不在台北。什麽事那麽急?小詹不是在公司麽,他是傅总的职务代理人,有事找他。”

  “就是小詹要我打电话来。你不知道,公司出事了!”

  “什麽事你慢慢说。”

  “网路事业部那边资料全毁,整个网站都当了,小庄他们正在想办法救,可是看起来是回天乏术了。还有,赖桑跑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天哪!”我们才离开台北一天不到,怎麽会……

  “是啊,你才知道真的是天哪。然後,还有更糟糕的,那个赖桑之前好像找了外面的工程师做网站技术支援,结果没给钱,现在人家上门来讨钱了!”

  “不会吧?他还拖欠债务?”

  “没错,大概林林总总将近一百万,就这最近几个月的事。”

  “一百万!他那个部门的经费到哪去了?”

  “空的。”

  “空的!钱长脚跟他跑了不成?”

  “应该是,而且还跑得很快。”

  “小詹怎麽说?”

  “他说找傅总。”

  那个没肩膀的家伙!

  “好,我跟他说,半小时内回你电话。”

  “要快,公司里一堆流言飞来飞去,Email里也都在传,天知道已经从一根羽毛变成几只鸡了!”

  “知道,不会拖的。”

  “那先Bye。”

  挂断电话,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橘子园里,感觉无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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