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小译官 第七章 临危不乱(2)
作者:风光
  想不到顾巧取来了酒液,居然先用酒液洗了手,还示意太医一起洗。

  「这是我在西方外邦典籍上看到方法,酒液我已经用特殊容器煮过一阵,蒸去更多水分,比平素喝的酒不知浓了多少,这样的酒无法饮用,但用来清洁手部却有奇效,能大大减低甚至消除我们手上不洁之物再侵入荣将军身上伤口的可能。」她向看得纳闷的太医解释着。

  太医恍然回道:「夫人所言有理。酒可抵御瘴气湿邪,炮制药材时有的也需用酒以达到防腐之功,若如夫人所言这酒还煮过,确实比用普通水洗更洁净。」

  说完,他也学顾巧用酒液洗了手,随即开始教顾巧如何换药。他先小心翼翼的取下荣焕臣身上的薄纱布,其肩头慢慢的露出一个箭矢造成的伤口,因为伤得深所以还没癒合,看上去还有些血淋淋的。

  「每回换药,要先将旧的敷料及血迹擦去,最困难的是,若有腐肉,也要割除。」太医说道。

  顾巧随即端来了准备好的银盆,里头是稍烫的水,又取来一把亮晃晃的小刀。「因为想着可能用得到,这些刀刃都是事先磨好,用沸水煮过一刻钟,若真有必要使用,刀快一点痛苦的程度也会降低。而用银盆装水也是我之前的外邦老师史密斯教我的,说银可以抵抗毒物产生,他们当地的贵族都是用银杯银器喝酒用膳的。」

  「夫人对刀具的处理实为大善,我正想与夫人提到煮沸这件事。至于银器的使用,道理殊途同归,我们宫里也是用银针试毒的,不过用银盆及银杯银器的想法倒是别致,宫中说不定可以参考一下。」太医隐晦地看了那贵人一眼。

  贵人微微点了点头,他一直听着顾巧与太医的对话,发现顾巧所言无不新鲜,当真给了他不少启发。

  清理了荣焕臣的伤口,接着太医便教顾巧如何敷药,如何减低荣焕臣的痛楚,以及他这阵子可能会发生的病况等等。

  顾巧本就心灵手巧,细致的动作让荣焕臣甚至连吃痛抽搐一下都没有,太医也看得连连点头。

  待换药完成,太医开始与和春堂的林大夫交流医案,顾巧才离开了床沿,将袖子放了下来,仪容整理整齐,接着恭敬地走到了贵人身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跪了下去,行了一个磕头大礼。

  「顾氏叩见陛下,方才妾身因心急夫君伤情未先行大礼,请陛下恕罪。」顾巧说道。

  那名贵人也就是盛昌帝,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朕的身分?」

  「妾身曾听过陈公公是专门服侍陛下的,夫君的任命书就是陈公公亲自送来,所以方才陈公公一说出自己的身分,妾身便联想到了。况且世间如陛下如此气度的人并不多,妾身在大门口时未行跪拜,是想着陛下微服而来,必不想惊扰四邻,才在此补行。」

  「你先起来吧!朕一开始没有表明身分,你的应对也是正确的,何罪之有?」盛昌帝点了点头,益发欣赏起这个年轻的小妇人。「何况荣将军为了剿寇伤得这么重,朕还担心无法与你交代。这次荣将军立了大功,他一直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你们夫妻若有所求,可以向朕提出来。」

  顾巧站直了身,想都不想便回道:「夫君时常告诉妾身,陛下是个明君,他视追随陛下为荣耀,身为一个将领,为国征战更是天职,并非为了升官发财,因此妾身无事所求,且妾身相信夫君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谈吐不俗,脑袋清晰,听得出有些紧张,却没有失了分寸。尤其观察这间养伤的房间,府内府外的安排,连兵部人马的膳食都准备好了,还有她与太医的对话,再想想那些改良过后的马车还有火器等等事物,都证明了她是个不凡的女人。

  「你很好,很好,难怪荣将军在封官之初还求朕先让他回乡去成亲,那副心急的模样你是没看到,但朕现在明白了。」盛昌帝居然笑了起来。

  他突然指了指柜子上的一个木盒子,上面插了支像辘辘般的把手,盒子上的花纹前所未见,不由问道:「听闻你专攻西学,这玩意儿朕没见过,不知可是西方外邦之物?」

  顾巧将盒子取下,转动把手后那盒子居然发出了音乐。「确实是西方外邦之物,这叫音乐盒,如此操作它便会演奏乐音,这盒子是我恩师史密斯临行之前送予妾身的。」

  她直接将盒子打开,让盛昌帝看里面的构造。

  盛昌帝观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盒子自行演奏的道理似是不难,可以让内监的匠人去研究一番。」

  而后他又饶有兴致地指了指靠着墙的一个木箱模样、上头还有指针的东西,问道:「这也是来自西方外邦之物吧!上写着子丑寅卯,朕猜应当是报时用的?」

  「陛下所猜无误,这是一座时钟,用来看时间的,和日暑的用法差不多,却更准确。虽不是由外邦而来,制作原理却是妾身由西方书中学习而来,请匠人制作的。」顾巧顺带说明了如何看这座钟。

  盛昌帝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时钟的好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恰好是阴天。「天色不佳时,无法确认正时,这倒是好东西,朕在午门摆一座,官员们早朝约莫不敢再迟到了。」

  他的风趣原该让顾巧莞尔一笑,但心里头毕竟挂念着床上伤着的荣焕臣,暂时她还笑不出来,不过附和他倒是没问题。

  「陛下说的是。其实还有一种小型的钟,这钟小到可以收到衣袋里,妾身也研究出原理来了,只手艺不到家,做不出实物。史记谓『立表下漏』,设置立木刻漏以计时……妾身暂且称之为『表』,因为做工需用金石,此『表』系表字加上金字旁。

  「陛下想想,如果应用在战事之上,将领身上都带一块表,分兵约好出击的时间,不必放信号烟花提醒敌人,是否更有出其不易的效果……」

  盛昌帝听双眼放光。「你说的对!不管是那音乐盒子、座钟或是表,看来这外邦的学问当真有许多我们可以借监的地方。」

  顾巧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既然帝王这么上道,她自也不会藏着掖着,恭敬地说道:「外邦学问庞杂,但懂其文字者毕竟不多,早年妾身便通译了一些外邦知识的书,只是未被重视,妾身一直引以为憾。」

  「妾身师从外邦学者史密斯,在史密斯离开前,曾告知妾身若能顺利回国,必派遣使者前来我朝交流。未来陛下如果有需要妾身之处,妾身在所不辞。」

  盛昌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你会有这个机会的。」

  盛昌帝离去三日后荣焕臣才清醒过来,而他醒过来第一时间见到的就是爱妻顾巧,知道自己捡回来一△叩,不由微微笑了。

  然而顾巧的反应却是恰恰相反,他昏迷的这三日她表现得十分冷静,但当他真正醒来,她却当场号啕大哭,哭得他不知所措,安慰又不得其法,认真考虑起自己是不是要重新昏过去算了。

  后来经由刘总管解释,先是盛昌帝亲自送受伤的他回来,一干人马都是由顾巧应对招待;还有荣焕臣的服侍之事,顾巧一概不经旁人之手,他才知道这三日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即使再聪慧再坚强,细瘦的肩膀也不该一下子扛这么多事,她一定又害怕又无助,身为一府主母却不能表现出来,难怪他醒来后她会哭成这样。

  不管在外头是多么聪明独立,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爱撒娇的小臭美,荣焕臣心疼地连忙将妻子抱在怀里好好疼惜了一番,最后还是顾巧顾及了他的伤势,不敢与他太亲热,才收敛好情绪。

  又将养了两日,荣焕臣底子好,已经可以在床上坐直了,此时刘总管来报——

  「将军,石同知在外头求见,要见吗?」

  听到石森来访,顾巧的脸直接沉了下来,别有深意地直朝荣焕臣使着眼神,彷佛只要他点头,她就马上叫人把石森打出去似的。

  谁不知道荣焕臣会受重伤就是石森害的呢?

  荣焕臣却是灿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脸蛋算是安抚,接着说道:「请他直接进来吧,就说我有伤在身不便亲迎。」

  刘总管得令去了,不一会儿便将满脸憔悴一身风尘的石森领了进来。

  荣焕臣与顾巧见到他齐齐吓了一跳,这家伙的气色简直比养伤中的荣焕臣还差。

  殊不知这些日子石森是活在多么深的自责之中,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他不敢来探病,怕打扰荣焕臣休养,一听说人终于醒了,马上备上重礼而来。

  石森一进门便跪在了荣焕臣夫妻面前,顾巧连忙往旁边一闪,避过了这一礼,荣焕臣却是无奈了,因为伤势只能定在床上,硬生生受了这一礼,不由暗自瞄了小妻子一眼,彷佛在控诉她不讲义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跪,荣焕臣心知肚明,不由说道:「石同知,你不用……」

  「属下这一跪,首先是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石森先磕了一个头。「次之,属下刚愎自用,不愿配合将军训练水师,导致使用火炮不当,险些输了战役,还害得将军重伤,同袍死伤,船只受损,属下有愧,罪该万死。」他又磕了第二个头。

  「第三……」

  荣焕臣连忙制止他。「这样就够了,哪里来的第三?」

  石森却坚持叩了第三个响头。「属下是领着宣旨公公而来,这第三事就是与圣旨有关,只是将军伤势在身不便下跪接旨,属下便请贵府刘总管将香案摆在房外,将军在屋内接旨即可。」

  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来了圣旨,荣焕臣也知怠慢不得,点了点头。石森站了起来将房门大开,果然外头已经摆好了香案。

  宣旨公公上前,屋子里除了荣焕臣以外的人都跪下了,宣旨太监此时才开始宣读圣旨。

  只是当他宣读完圣旨的内容时,不仅荣焕臣傻了,就连顾巧也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自已。

  「……剿灭倭寇,厥功至伟,封荣焕臣为一等忠勇伯,赐丹书铁券,享食邑,并亲领神机营……钦此。」

  「……忠勇伯夫人顾氏巧援引西学,改良器械,举要删芜,于社稷有功,诰封三品淑人,赐黄金百两,翡翠玉如意一座……钦此。」

  分别将两人的圣旨及诰命文书颁布交付给这一对呆若木鸡的夫妻,或许他们的反应稀里糊涂,看上去特别有趣,宣旨太监居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突然又取出了另一份文书,慎而重之地交到了顾巧手上。

  「这是……」顾巧双手接过,一头雾水。

  「这是四夷馆的任教令。」宣旨太监回道。

  「四夷馆的任教令?」

  顾巧与荣焕臣对视一眼,前者兀自莫名其妙,后者却似有所悟,示意她稍安勿躁。

  宣旨太监继续解释道:「陛下对夫人所言西学相当有兴趣,夫人曾言外邦可能会有使者到来,即便他们不来,我们也可以派学子度海至外邦交流,在此之前必须先学会外邦语言文字。因此陛下想借重夫人之长才,请夫人至四夷馆任教,教授外邦语言,四夷馆将会为此成立西语馆,俸禄同八品,学生由国子监选出,只要一月数日即可。」

  「我?四夷馆教书?我可以吗?」顾巧整个人都呆了。

  不管她可不可以,盛昌帝都已经决定了,石森替他们夫妻恭送那宣旨太监离去后,才回头不好意思地道:「光阳湾一战因为战胜,全歼倭寇,成绩斐然,所以属下也沾了荣将军的光,得到一些赏赐,因为将军升任神机营坐营武官,陛下便抬举属下为天津卫指挥使。」

  「这头倒是应该磕,我都被你篡位了啊……」荣焕臣佯怒瞪着他好半晌,张牙舞爪地挥了几下拳头,才霍地笑开。

  石森见荣焕臣笑了,也露出憨厚的一笑,两人间的芥蒂及过节算是一笔勾销。此时他突然转向了顾巧,这次没有磕头,却是行了一个揖礼。

  「过去我曾对夫人不敬,请夫人见谅。」

  顾巧也回以一礼,笑道:「幸好你没再磕头,否则我不得逃出房去。」

  这就是不计较了。

  或许是没了成见,石森对这两夫妻的观感顿时好起来,三人笑语寒暄几句之后,他也告了辞,终于在经历了一片混乱后,又回到夫妻两人独处。

  到现在顾巧仍不敢相信自己接了什么旨意,诰命文书也就罢了,因为荣焕臣本就是三品官,她早有心理准备他会替她请个诰命,但四夷馆任教就真的是意料之外。

  她美眸瞪得老大,指了指荣焕臣,又指了指自己,「你升官进爵了?我要到四夷馆授课?」

  她傻兮兮的模样惹得荣焕臣直笑。

  「其实在你替水军改进火炮时,带来许多额外的知识,陛下已经有那意思了,只是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与陛下不知交流了什么,才让他下定决心。想不到我伤了一场还替你弄了个差事,就要为人师表了,你感觉如何?」他揶揄着她。

  「当然紧张死了啊!」但她紧张的原因完全超乎他想像之外,只见顾巧捧着自己的脸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去四夷馆教书,要穿些什么啊?可以穿撒花裙吗?马面裙会不会端庄点?还是凤尾裙感觉比较隆重?」

  荣焕臣看得眼都花了,不由失笑,「国子监的师生都是穿栏衫的,你的学生来自国子监,不知道会不会也要求你穿祢衫,但即使不必男装,光看祢衫那单调的模样,想来也不会让你穿得太花俏吧?」

  「祢衫啊……」果然让人意兴阑珊,不过顾巧很快又振作起来。「那穿祢衫的话,头上能不能插金钗?若嫌金钗太浮夸,我有一支兔纹银簪不知道行不行?至少也能戴头花吧?」

  荣焕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时候还得按着伤口,免得迸裂开来。「我的天,你真不愧是咱们海口村小臭美,旁的人得了这差事,紧张的是该授些什么课,会不会遇到旁人刁难之类的,只有你紧张的居然是要穿什么裙子、插什么钗?」

  「给学生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啊!这叫慎重,哪里臭美了?」顾巧气不过,扑上去做势要打他。

  「你就是臭美,小臭美小臭美小臭美……」

  荣焕臣可能一天不逗她就皮痒,她又气又笑的伸出玉手在他身上乱拍,不过那也只是做做样子,他还有伤在身,她可不敢真的打下去。

  荣焕臣趁着她不敢乱来也不敢反抗的机会搂住了她的纤腰,凑上去便是一记热吻,大手顺便上下其手吃点豆腐,他养伤这几日,就见小娇妻扭着细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却不能吃也不能碰,忍得比受伤还痛苦。

  好不容易他稍稍解了渴,放开了她,就听她娇嗔道:「臭石头你真的很坏!只会欺负我!」

  「我已经遭到报应了。」荣焕臣苦笑。

  「什么报应?」顾巧不解。

  「本来只有伤口痛,现在这么一折腾,我浑身都痛了。」他暧昧地看着她,笑得无赖。

  顾巧一开始还听不懂,反应过来后当下满脸通红,管他哪里痛,欲怒还羞的推开他,转身离开了东次间。臭石头死性不改,与他胡混还不如去研究她的四夷馆造型!

  这下当真拉扯到伤口了,荣焕臣倒抽一口气,按着伤口咬牙切齿地道:「真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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