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老太君看了看她们,容貌礼数都不差,远比一般做妾的还好,真是满意极了,「多为严家开枝散叶是最好,你们就好好服侍侯爷。」
周氏觉得不妥,在婆婆耳边小声提醒道:「娘,再怎么说浣露都是正妻,两人还没洞房,怎么可以先让妾室……」
严老太君听完后,觉得有道理,喊道:「笙儿、浣露,你们过来。」
方浣露真想继续低调躲着,可被老太君这么叫唤,她不得不过去。
老太君想跟他们说什么?难不成老太君要让她的丈夫纳妾,还会先问她同不同意?别傻了!
严笙率先走过去,方浣露则一副乖顺的样子走在他后头。
严老太君看了看孙子,她偏爱长孙,脸色自然和颜悦色,看向方浣露时,则是另一种脸色。
她并不喜这个身分低贱的孙媳,当初会将她娶进门只是看她八字好,可以为孙儿冲喜,结果这一冲喜孙儿就离家三年,她还晦气的自尽未遂,但总归她冲喜成功,还有旺夫运,不只让孙儿在离家后避开劫难,还受到康王器重,如今孙儿凯旋归家,前途大好,可她却不能随便休了方浣露,更何况这三年来,她一直安分守己没有犯错。
所以再不顺眼,她也只能留着她,顶多往后再替孙儿纳个家世好的平妻。
严老太君先是朝严笙嘱咐道:「笙儿,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你这一回来,可得承当起当丈夫的责任,和浣露好好相处,知道吗?」她没忘记孙儿就是不喜欢方浣露才离家的。
「是,孙儿知道。」严笙孝顺的应道。
严老太君看他的反应放心下来,再看向方浣露。
方浣露认为老太君不外是要对她说些以夫为天,好生服侍的话,她只要点头说好就好。
「浣露,丈夫是天,你可要好好服侍他,当好为人妻子的责任,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望你肚皮争气点,早日诞下子嗣。」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方浣露一愣,不对,什么诞下子嗣?
「当初笙儿离开时,你们并没有圆房,不如就选在今晚圆房吧。」
什、什么!圆房?!
宛如晴天霹雳,方浣露感到脑门一轰,她望向她那如天人般俊美的丈夫,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对她来说,他就只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男人,他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她没办法和他圆房。
看来,今晚她务必要对他提出和离一事。
【第三章 大胆提出和离】
「侯爷,该回房了,夫人在等您了。」
晚膳过后,严笙陪着严老太君散完步,便一直待在书房里,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阿齐终于忍不住提醒严笙。
严笙正在闭目养神,眉宇间拢着皱折,闻言,他缓缓睁开眸子,淡淡的眸光里映着无奈。
他并不想要这桩婚姻,却被严笙这个身分困住,甩都甩不开,在他心里,他早就有喜欢的女人了,今天乍见方浣露时,他恍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但她毕竟不是「她」……
阿齐看主子那么烦恼,不禁又多嘴道:「侯爷,其实夫人长得也不差,圆房应该没那么困难……」
严笙轻轻睐了他一眼,阿齐马上闭上嘴。
在侯爷失去记忆的这三年来,待人一直都是亲切的,从不会责骂下人,可说是比失去记忆前还体恤人,但有时轻瞥来的一个锐利眼光,总会让他打从内心发起抖来……
「阿齐,明早把这院落里待着的下人都清查一遍,就怕有人在我这儿窝藏眼线,尤其是三年前服侍过我的下人更要细查,他们有可能是犯人埋下的钉子,曾参与对我下毒这件事。」
「是。」阿齐听着严笙下令,应声道,接着好奇一问,「侯爷觉得谁最有可能是犯人呢?」
严笙缓缓掀唇,反问道:「你觉得呢?说说你的想法。」
阿齐回想起今天主子在见了老太君后的所作所为——先是到三房那儿闲聊,受到了三房的款待,连庶出的少爷小姐也都来凑热闹,然后在用晚膳时,又和二房虚与委蛇一番……
「这个嘛,小的怎么看,都觉得二房的二老爷大有问题,说的每句话都带刺的针对您,而二房的大少爷表面上对您客气,常帮他爹打圆场,但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对您也有敌意。」
严笙也是这般想,只是,真相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吗?想害他的人肯定是二房的人?
会对他长期下毒的人,必须是个非常有耐心等待的人,二房的二老爷和二太太看起来不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而二房的严律,在他当年中毒时,还小了他两岁,难不成严律八岁时就对他下毒了?
「三房你就觉得没问题?」严笙又问。
阿齐错愕喊道:「三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他们对侯爷您那么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这一家子都是好人……难道侯爷不这么认为?」
严笙沉思过后道:「人心难测,看起来是好人的人,不见得是好人,今天所看到的也并非全部,还得花上一段时日调查,观察每个人的动静,才能看出真相。各房的人你都好好查一遍吧,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就连我那个成亲三年的妻子,我也得亲自调查一番。」
方浣露嫁入严家三年,他真好奇,身为他的妻子,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会是他的敌人还是伙伴?
在他们成亲的当晚,原主就抛弃她离开了,让她成为弃妇,她会恨他吗?他这一趟回来,她会不会和那个意图毒害他的人沆瀣一气的联手对他下手?
严笙想着今天和方浣露的相处情况,虽然话不多,但她看起来很单纯,不像是个有心眼的人,但谁知道呢,人心不可测,或许她的怨恨之深,足以让她成为他的敌人。
总而言之,身为妻子的她想害他是很容易的事,他第一个要接近的人便是她,厘清她是敌是友。
想好后,严笙站起身,「回房吧。」
阿齐愣愣的看着主子,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侯爷说想亲自调查夫人一番,侯爷这是怀疑夫人会是凶手安插的细作吗?不会吧?
从书房到寝房,不过隔着几间屋子,严笙一踏出书房,待在寝房外的翠玉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进房向方浣露禀报,然后再出来恭侯严笙的大驾,等将人迎进房后,便继续在房外守着,一心盼望今晚的圆房能顺利。
方浣露在房里早已等候许久,一看到严笙开门进来,她倏地从椅子上起身,那白皙清秀的小脸泛着紧张,脑内想的东西和翠玉完全是两回事——
她不会和严笙圆房,今晚,她想向严笙提出和离,她手里就捏着和离书,这是她在半个多月前,听到他即将回来的消息时就写好的。
严笙一踏进来,见到方浣露紧绷的举止,与脸上明显的紧张表情,他想,她大概在为了圆房的事担忧,虽说成了亲的夫妻圆房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种事对姑娘家而言仍是会害怕的,那么,他就先安抚她,取得她的信任,再慢慢试探她吧。
「娘子。」他朝她温柔一唤。
「夫、夫君……」方浣露别扭的唤道,想着要如何提起和离的事,毕竟和离是大事,没那么好开口的。
严笙向前一步,目光真诚的噙着笑道:「娘子,我想先跟你道歉,过去是我不懂事,才会害你那么伤心,请你原谅我。」
方浣露看到他向她道歉,鼓足了最大的勇气道:「我原谅你,当年的婚事实在太仓促了,其实对你也不公平,如今我们互相蹉跎彼此也有三年了,我们就别继续勉强当夫妻了,放彼此自由吧,这是和离书,我们……和离吧!」说完,她慎重的将和离书递给他。
严笙浑身一僵,看着她将和离书递到他手中,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你要和我和离?」
方浣露都把和离二字说出口了,接下来也就容易多了,「你当初不就是不喜欢我才离家出走的?所以我也不想困住你,我们好聚好散吧。我没有做错事,所以你不能休了我,只能和我和离,和离后,你这个前任丈夫要给我一笔赡……呃,就是一笔银子,让我可以在城里租房子自己过活……侯爷不缺这点钱帮我,对吧!」
严笙只觉耳边轰轰作响,就像听见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的妻子向他要求和离后,还向他讨银子好自己租房子过活?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阿齐说过她很胆小,连话都不太敢对他说,现在却说出这么大胆且异于常人的话,着实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方浣露看他没有回答,心想他大概是被她这番话吓到了,毕竟在古代,会主动说要和离的女人是异类。
「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婚姻本是你奶奶一手促成的,如今你身体好转不说,也建功立业了,你还是去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亲,放我自由吧!」
严笙看她说得洒脱,捉住了她话语中一个点,「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才会想和他和离?
方浣露倒抽了口气否认,「不,我才没有喜欢的人!」在古代让丈夫戴绿帽子可是会被浸猪笼的,她可要先说清楚!
「光靠我给你的一笔钱,你就能活下去吗?」严笙问道。
「我当然不会等着坐吃山空,我会自食其力,做些小生意的。」方浣露说得很有自信。
「和离后,你就没办法顶着侯爷夫人的身分,过现在不愁吃穿的生活,你一个女人在外面会受到欺负,或被说些难听的话,这都无所谓吗?」他切入重点的问道。
「不管遇上什么事,我都会克服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比困在这座牢笼里好。
严笙看她说得眉飞色舞;听她说她能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他真的感到惊讶,她竟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她真的是阿齐所说的那个胆小的方浣露吗?
这三年间,可以使一个人改变那么多吗?
还是……她已变得心机深重,正在故弄玄虚,只是想勾引他,引起他对她的兴趣,好不输给那两个妾?
严笙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想试探她,揭露她真正的心思。
他佯装怜惜她,叹着气道:「不成,我立下大功回来就马上和你和离,显得我太不厚道了,而且也对你太残忍,我怎么可以把苦等我三年的发妻赶出去,让你在外挨饿受冻又受人欺负?」
方浣露一愣,他在说什么?「不,我不会挨饿,也不会被欺负,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的……」
严笙望着她,那俊美的面容带有懊恼,句句诚恳的道:「娘子,我知道我以前很对不起你,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又在说什么?方浣露摇头如波浪鼓,「不,你不用补偿我,我并不委屈……」
「娘子,你不让我弥补,是因为你还在怪我吗?」
「……」她不是说她原谅他了?
方浣露突然觉得心累,要说服他比想像中还困难,在她的预想里,他应该是很讨厌她这个元配,等不及和她撇清关系的,怎么会那么古板又龟毛!
方浣露真的好无奈又好生气,她忍不住做出身为梁安淇时的习惯动作,像仓鼠般的鼓起腮帮子。
严笙乍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起,「她」恼他时也会做出这种表情……
方浣露在下一刻回过神,想着她怎么敢对侯爷生气,她能不能成功和离都得看他脸色啊!她马上恢复她当秘书时一贯的笑脸迎人,谄媚的道:「侯爷,你也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妻吧,你就好好考虑,真的要认真考虑,拜托你了!」她双手合十,「夜深了,请你回房休息,好好思考吧!」
她完全忘了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房间,打开门将他送了出去。
严笙原本就不打算和她圆房,此时也算是松了口气,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是,为何他脑里不时充斥她的表情,不只是她鼓着脸恼怒的模样,还有她怕得罪他,合掌谄媚拜托他的样子也好像「她」?
为什么他会将她想成「她」?是因为他太想念「她」的关系吗?
严笙有些失神的想,忽然发现手里多了张纸,想起这是她塞给他的和离书,他方才还没打开来看过。
严笙顺手打开,白纸上写的黑字让他冒出了一个疑问——方浣露家世贫困,她识字吗?
而且这字迹……严笙感觉自己正在颤抖,这些字称不上漂亮,看得出毛笔字写得不太好,但仔细瞧,里头有好几个字的笔划有着「她」自成一格的写法,那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严笙想起白天乍见方浣露时,他就对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现在再想到她那变得不同以往的个性,甚至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得会有的追求独立与自由的想法,以及主动开口说要和他和离的大胆,还有她次次流露出的熟悉神态,再加上她的字迹,莫非她会是……
不,这怎么可能!
但,最不可能的事他都遭遇过了,岂能一口咬定不可能?
严笙捏紧着手上的纸张,忍不住回头朝寝房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翠玉已进了房,方才她看侯爷走出来,怕出了什么事,便不停向方浣露追问,方浣露被弄得烦不胜烦,不小心将她想和严笙和离一事说溜嘴了。
「夫人,你怎么会想和侯爷和离,你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想法?要是侯爷当真的话……」
方浣露听翠玉吱吱喳喳的只觉得耳朵好痛,「为什么不可以和离?」
翠玉理所当然道:「这种事太奇怪了!没有女人会主动向丈夫提出和离的,这样太、太……」
大逆不道了。方浣露几乎可以猜到她想说什么,「我不喜欢他也不行吗?」她反问道。
「这……」翠玉差点脑袋打结,「侯爷长得那么俊,夫人怎会不喜欢呢,而且侯爷现在也回到您身边了,又立了大功,夫人待在侯爷身边享清福有什么不好?」
对翠玉来说,女人有个好归宿是最重要的,就算那个男人曾经抛弃过自己,只要他回心转意就好,毕竟离开丈夫庇荫的女人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方浣露没试图纠正她的观念,毕竟自己才是异类,她只是叹气道:「日子过得再好,我还是需要爱情,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跟他没有一点爱情基础,勉强过日子是不会幸福的。」而且她也不能接受他纳妾,绝对不行!
另外还有一点……
方浣露捧着颊,状似陶醉的道:「我真的无法喜欢他,他长得那么俊,一张天生的受君脸,他不适合女人来爱……」
在她心里,那男人就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受君,只能跟强势的攻君在一起!
「什么是瘦君?侯爷……很瘦吗?」翠玉听得茫然。
方浣露笑了笑,没继续解释,想着还是早点睡觉好了,明天再想办法说服他。
她完全没有发现,某人静悄悄的走了回来,还在门外停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