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提起她的计划,乔钰神色黯淡下来,小手轻轻将他推离,转身向外望去。
巫天风不着急,耐心等待她自己愿意开口告诉他。
“自从乔家被你爹灭门后,传言开始闹鬼闹得很凶,我爹娘和乔府下人们死不瞑目,化作厉鬼四处作乱,街坊邻居不堪其扰决定迁避他乡,因此现在在外人眼中,白凤镇只是一座让人惧怕不敢接近的荒城鬼镇,十五年来有鬼的传闻仍不间断……”四年前母妃过世以后,她便要念红带她出宫游宴城,打听有关乔府的状况,怎知结果却是如此让她伤心,教她怎么能当作不知情,待在皇宫当她的好命公主?
她忧伤地继续说:“我不能让他们连死都无法入土为安,于是开始计划找人帮我去白凤镇安葬乔府百余人口,那需要一笔为数不小的费用,所以除了卖身宴城最大间的青楼,找看上我美貌的富家老爷、公子答应帮我这个忙外,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好笑的是,所有听见白凤镇三个字的男人吓都吓死了,反而反过来绘声绘影地告诉我不少白凤镇闹鬼的故事。”为此,她计划四年了还一无所获,也是十分无可奈何。
听完她的话,巫天风既感动又觉得哭笑不得,他的小娘子未免也太天真了。他心疼地张臂揽她入怀。“乔钰,对不起,我早该回来你身边的,至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无助。”如果他能早一点回来陪伴她,就不会让她面对困难时无依无靠,自己挺而走险。
见她并没有急于挣脱他的怀抱,这让他微微一笑,尽管她表面不愿承认,实际上心里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了吧?
两人静静相拥了会,乔钰忽然想起一件让她火大的事,双手抵上他胸膛用力一拍,将气出在他身上了。
巫天风神情沉静,表情无一丝痛楚,不管她生气是为了什么事,他都无怨无悔地担下让她出气的责任,谁教他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帮凶。
“我辛苦四年,结果换来我家小弟一句‘早帮我解决了’?真是气死我了,等我见到他,非找他算帐不可!”小弟能把乔府之人入土安葬是件好事,但为什么不知会她一声?
“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他应该常出现在你身边才是呀。”不然怎么会知道她每月十五都会出宫进行计划,还大费周章骗他进入她房间,强迫将她一生托付给他?
她黯然摇头,“没有,不过念红见过他,由念红口中我大略知道了他的个性,也常在心里猜测他长什么模样……不只是他,十五年来我也不曾见过大哥和二姊。”
想到这里,她忽然兴奋地离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他。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到幽垣国去看小弟在做什么。我怀疑你说的新娘子是我的二姊……不,一定就是我的二姊,我好想念她呀,不知道她当年被送养到幽垣国哪户人家当女儿?应该是户富贵人家吧,只是不知道他们待她好不好?有没有因为她是养女就欺负她……”
记得小时候进宫前,她曾在外面卖身挣钱一个月,那些大户人家都爱欺负她这没有爹娘的小孤女,她好担心二姊十五年来日子过得困苦无助。
巫天风无奈一笑,如果新娘子真的是她二姊,就根本无须担心会被欺负,皇子殿下其实还满重视他这两个姊姊的,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欺负她们的人。
“如果你想念你的二姊,我可以带你去找她,皇宫生活再富裕,这里终究不是你的家,既然湘妃已死,你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跟我一起离开吧?”他看得出来,她不只想念她二姊,也很想念皇子殿下和巫天墨。
让她与皇子殿下见面还容易些,至于巫天墨,恐怕就很困难了,毕竟对方也是血洗乔府的帮凶,连他都还无法让她卸下心防爱上他了,更何况是十五年未见的杀手大哥。
哪知,乔钰不是这么想的。
“巫苍一日没死,我就没脸见二姊,你要我怎么告诉她爹娘惨死的经过?然后又告诉她乔府血债至今未报?甚至告诉她当年血洗乔府的人,大哥竟也有分?”她哀伤地扯出一抹苦笑,“比起见二姊,我现在更想去见大哥,我要当面问个明白,问他当年为什么要帮着你爹血洗乔府。”
巫天风凝望她脸上的愤恨,沉默无语。有那么一刻,他恨起自己的亲爹,不解爹为何要对乔府痛下杀手,做出天怒人怨的事?
这件事害他无颜面对皇子殿下,任殿下伤害无从反抗,更害他在乔钰心中的地位无法翻身,孝顺的她因为自觉愧对爹娘,始终不愿坦诚面对他们的感情。
当年那一夜所发生的事,在无辜的他与乔钰、皇子殿下甚或是巫天墨心中,皆烙下永远无法抹灭的记忆,至于原因何在?他也很想回天刹魔教,当爹的面问个明向口。
“如果……”他犹豫的出声,声音竟带有一丝沙哑与害怕,但仍决意说:“如果你想见巫天墨,我也可以带你去见他,我们去问清楚,当年我爹为什么要血洗乔府。”
然而他若带她去幽垣国天刹魔教,无疑是逼迫皇子殿下跟上来,面对爹与巫天墨两大仇敌在眼前,殿下会怎么做他实在不敢想象,到时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让人无法预料的后果。
十五年后的巫天墨为人如何他不晓得,也许在爹的训练之下,会成为比当年的他还要凶恶残酷的大魔头,若是巫天墨还要帮着他爹与皇子殿下动手,那两兄弟互相残般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事了,这教她该如何是好?袒护任何一方都让她为难吧。
而他又该站在哪一方?
万一巫天墨和皇子殿下最后决定连手歼灭他爹,要他眼睁睁看爹最后落得丧命的下场吗?还是要帮爹对付乔家兄弟?可一旦选了后者,那么他再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了。
巫天风落寞苦笑,怎么做都让他为难,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希望看见乔家人与他爹正面对决的那天来临。
乔钰睁着眼,将他脸上犹疑与担忧的神情全看进眼底,多少也知晓他心里的矛盾。巫苍再坏到底是他的亲爹,她能体会那股失去亲人的恐惧感,没人会明知自己亲人有危险还无动于衷的。
“再说吧,我还不急着见大哥,你先帮我去探望二姊好吗?”她当然也很想去天刹魔教见巫苍和大哥,可是,她更不想看见他为此陷入忧烦的思绪之中。
她这才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过一天真正快乐的日子,这一生全被他爹的恶行绑得死死的,她所见到的他的笑容,永远都带着一抹微微让她心疼的苦楚。
她该怎么让他露出开心的笑容呢?他连面对她,都没有开怀大笑过。
“好,我知道了,若无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五天就回来。”以他的上等轻功,再加上只是去看新娘子“一眼”,不会太久才对。
“嗯,我等你。”她缓缓微笑,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的示好让他讶异极了,停顿好半晌还回不过神,他激动地将她搂进怀中,压抑不住满心的欢喜,她终于回应他的感情,让他雀跃不已。
蝶首紧贴他胸膛,听见他心脏快速的鼓动声,她咧嘴笑了开来。
有时候,他心思单纯得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过给了他一抹微不足道的笑容,就可以让他这么开心?那如果……
乔钰轻轻仰首,调皮地在他脸颊印上一吻,准备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巫天风当然是吓到了,完全没想到她除了对他笑以外,竟然还主动亲吻他?!
抬眼望见他一脸夸张的震撼神情,她不由得呵笑出声。他好可爱呀!
“娘子,戏弄夫君是不道德的。”他作势俯下脸,要强吻她可口的小嘴以示惩罚。
“欸,少得寸进尺了,我有说让你吻吗?”她慌张地抬手捂住他嘟过来的嘴。
“唉,我就知道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他失望的摇头大叹。
“等你回来再给你奖励吧,记住哦,你说五天的。”想到他又要离开她身边,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他好像一直都无法遵守小时候的诺言,永远陪伴她不离开一步。
“五天内绝对会回来,你的奖励我要定了。”不能得到她的亲吻,他改以紧紧地拥抱她,即使她给他的甜头少得可怜,他己觉得很安慰。
咦?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耶?希望凭空次的临别拥抱后……他不会再离开她十五年。
南里国
砰地一声拍桌巨响,吓得皇室内卫跪地俯首,不敢抬头直视女皇怒颜。
这一幕恰好落入走进殿堂的男子眼中,他疑惑地走进妻子身边就坐。
“蓉儿,什么大事惹你生气了?为夫帮你解决。”罗南还没问清楚原由就先一口允诺道。
“巫山舅舅已经死了,难怪失踪近一个月未出现,还有,他收的另一名徒弟‘风’,真实身分竟是巫苍的亲生儿子!这是我派人搜查舅舅住宅找到的遗书。”
巫蓉将信转交丈夫过目,“可见他早就预知自己会死在邪儿手上。”
罗南讶异地将信霎快速瞄望一遍,上头只提到风的本名叫巫天风,以及巫山自己有可能会死在邪儿手上,原因却未详述,短短几行字没有交代得很清楚,难道是不愿他们追究吗?
“派人将邪儿和巫天风抓来问罪吧,怎么可以让国师死得不明不白?”他道。
“我就是在生气这个啊,他们早就相偕离开南里围了,说不定舅舅的死,巫天风也有分,只是……国师之位一向是由姓巫的男子继承,我不可能找巫苍回来,如今唯一能递补舅舅国师之位的人……”巫蓉满脸不认同,却也无可奈何,没有继续说下去。
“巫家只剩下巫天风有此资格了是吧?我知道了,由我亲自去将他找回来。”
罗南决定自己出马,顺便将义子邪见捉回来问罪。
“顺道去幽垣国一趟,带背叛者巫苍回来!”巫蓉指示,她无法再放任弟弟作恶多端下去了。